她就那么以一种难受的姿势悬空着上半身,用手肘撑在他的胸膛上方,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清路介明浓密且因为不安而轻轻颤动的睫毛。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眼珠透过薄薄的一层眼皮转动着。
路薏南的手腕被攥的生疼,努力放柔声音,一遍遍重复,“姐姐在这儿呢,介明,别怕,你快些好起来,姐姐一直守着你呢。”
雷声不断,有一声震耳欲聋,惊了路薏南一跳,她下意识的想要抱头躲避。
就是这个偏柔弱的避让畏惧动作让路介明张开了手臂,将人抱进了怀里。
路薏南还来不及惊呼,就听得那一声沙哑嗓音从头顶少年的喉咙间溢出,他示弱又恳求,唤出了那个日日夜夜所想的人的名字,含糊一声,不甚清楚。
但路薏南敢百分百确定他喊的是谁的名字,她试探的询问,“介明,我是皇姐,不是许姑娘。”
紧紧箍住的手臂瞬间泄力,少年也终于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在梦中,安慰他的人是许连琅,被他抱进怀里的人也是许连琅。
清醒的那一刻是痛苦的。
他恍惚又虚弱的想,他都病成了这幅样子了,怎么姐姐还不管他。
难道要他死了,姐姐才会看他一眼。
他昏迷太久,人都迷糊起来,闪电刺眼,他抬高手臂挡在了眼前,迷迷糊糊又想起他们第一次的肢体接触。
和今晚很像,她主动的抱起了他,主动的走进了他的生命,像是一粒野草种子,落在最荒芜的土地上,艰难扎根,但只要一旦落下根,就拔不掉了。
荒芜的土地没有体会过野草的好,一旦体会过了,就成了瘾,戒不掉。
慢慢的,他完全醒过神来,入目的便是深褐色帐篷顶。
是了,他还在木兰围场,姐姐不在这儿,根本不知道他受了伤。
他捏了捏眉骨,率先跟路薏南道了歉。
路薏南满脸关切,只唤了婢子去叫一直候着的御医。
胸口处的伤在疼,他顺从御医的话检查伤口,昏迷了这许久,今夜突然完全清醒。
那些已经策划好的事疯狂的往大脑涌,已经得了父皇的怜爱,该如何乘胜追击,又该如何将祸水东引,桩桩件件,都等着他来解决。
很快,脑子里就没了许连琅的位置。
他将她藏进了心里。
一连好几天,路介明都在各方的或真或假的关切中游走,身体努力自愈,精神却在面临诸多崩溃。
御医说他心结不解,怕是会留下病根儿。
路薏南日日追问,心结到底是什么,起先他根本不肯说,直到偶然一天,看到那个被他捧在手心的野兔子。
“看不出来,我们小七还会喜欢小动物。”她打趣他,原意只是想让他稍微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却没成想,他摸着兔子耳朵上的小绒毛,根本是忍也忍不住的想到了心里的那个人,“我想着,她该是喜欢,就抱回来了。”
他说的轻巧,当初场面多么紧急,这么小一只兔子,他不知道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护好。
他已经可以坐起身,后背靠着软枕,里衣只系上一点,可以清楚的看到衣衫里的伤口,御医来给他换药,纱布粘连着伤口上的肉,一掀一扯之间,他额头上瞬间生出了冷汗,但语气还是轻快的,语速很慢,口齿间像是在品尝蜜糖。
路薏南问道:“她看了该是会高兴的,你这般记挂她。”
似是御医碰到翻开的皮肉,疼痛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苦笑了一声,再也没吭声了。
路薏南单手支着下颌,兔子蹦蹦哒哒总是会碰到他的伤处,她看不下去,将兔子拿了过来。
她注视着路介明,目光中带着不豫,“这边出了这样大的事,你这次又伤得厉害,难以舟车劳顿,父皇怕是会延误回京。”
她顿了顿,打量着他的神色,“不若我派人将许姑娘接过来?”
她百分百确定,少年的眼,瞬间亮了。
比夜幕星海里的最亮的那一颗还要璀璨,还要夺目。
他有着最为漂亮的眼型,眼尾都是上调的,内勾外翘,年纪又小,但眼珠子却不够澄澈,暮气沉沉。
很早之前路薏南就觉得奇怪,这一问,才彻底明白。
哪里是眼瞳不好看,哪里是眼睛不清亮,不过只是他想让欣赏自己所有美丽的那个人,没在这里罢了。
就像是孔雀一般,开屏,只是为了特定的人。
当将全身心都倾注到一个人身上时,他所有的附庸,无论是姣好的容貌还是权利,抑或是地位,都可以成为孔雀的屏,为了吸引这个人而存在。
而这一切,也会因为这个人而被轻易调动。
第59章 我想见她 我动手杀了人,杀了许多人。……
路薏南出了帐篷之后, 就安排了人去耸云阁请那位许姑娘。
她叮嘱着侍从,只说七殿下受伤了,别强迫她来, 让许姑娘自己做选择。
路薏南毕竟只是他们两人关系中的外人,一直到最后路介明都没有松口让许姑娘过来, 但眼睛里的神采完全骗不了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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