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凤喈竭力克制:“为什么?”
“他们。”
“他们?谁?”这理由荒谬得让他气笑,“这些兽奴?”
“他们不是兽奴,他们是人。”
手指按住烦躁的眉心,许凤喈道:“给我一个理由。”
“任何一个有情感、有理智的人见到这些就不可以无动于衷。”庄姜也急,怕太上神教的修士快要赶来,“我虽然力微,至少现在可以为他们扶一把力,找一次食,撑一柄伞。”
“我总可以做点什么……”她喃喃着,“不然我的良心过意不去。”
“庄姜,你讲良心,好,那我也跟你讲讲。”
怒火涌上来,可看着她这惨兮兮的模样,又让他自个压了回去,少年竭力维持他的耐心:
“姜姜,我可以是你的良心,养大你的师父和师兄可以是你的良心,哪怕……是你养过的一条狗,也可以让你所谓的良心为之侧隐。但这群兽奴……”
他的目光扫过哪些绝望麻木的半人半兽,漠然道:“他们未予你一厘,你未取他们一毫,算什么良心?那门子的良心?”
庄姜正要反驳,许凤喈立时打断:“不是谁都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容忍你泛滥的同情心,小爷对你的宽容——”
“是小郡王么?”
两人的争执被突兀地打断。
他俩转头看去。
这老人,也太衰老了。
衰老到让两人感受不到一丝危险气息,也或许是他没有一丝恶意,老兽奴抱着一小把枯草,站在院子和金楼之间夹成的巷口懦懦张望。
被夹在他人腋下的朝生费力抬起脑门,看清后,兴奋喊了出来:“尉迟爷爷,你还活着啊。”
老兽奴喉咙哽了一下。
他看了看另外三个人,犹豫片刻,慢慢走了过来。
老人忽而一个踉跄,庄姜下意识上前扶住。
“谢谢……”老人连忙道谢,却惶恐着不敢抬眼。
“尉迟爷爷不用怕。”朝生吃力地扬起脑门,自豪极了:“她是我的姐姐。”
庄姜扶好老人,忽被他一下抓住了手腕,旁边的许凤喈见之越身上前,眼敛薄怒。
“姑娘,小郡王他就拜托你——”
老人忽地一下僵住了,衰老泛h的双眼直直瞪着她,流出了浑浊的泪。
他的嘴巴半阖着,颤抖着,咕咕地吐着含糊的字眼。
可他的眼神是欣喜的,欣喜得不停在流泪。
这眼泪像是滴在了庄姜的心坎间,弥漫起巨大的恐惧,用力挥开他的手,一步后退。
许凤喈把人护在身后。
“是……长公主啊……”
这把苍老的嗓子颤抖得几近嘶哑,他用力去推挡在身前那气势凛然的少年,目光欣喜追寻着后面的少女,“长公主,宜安……宜安啊……我是你尉迟伯伯……”
“大家伙儿,大家伙儿……长公主来了,回来了,她来救我们了……她来带我们回家。”
“她来带我们回家。”
“回家。”
他要走出巷口,将这盼天盼地终于盼来的喜悦分享给绝望等死的同伴,可是没走几步,整个人如大梦初醒一般回过了神。
“老朽忘了,忘了,怎么又忘了,公主她早就……”
“老骨头,也该死咯。”
他扶着墙壁慢慢挪过身,眼神是说不出的绝望,又含着一丝长者见到晚辈的欣慰:“你这孩子……是宝银郡主吧……”
宝银……
什么宝银……
庄……庄宝银?
从老人流着泪不停喊着长公主开始,许凤喈一直心绪紊乱。
而后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像是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他愕然抬眼,缓缓地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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