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来,别说地上躺着的一家四口,就是其余人,都觉得林蚕蚕有些过分了。
可没有人知道,林蚕蚕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在颤抖。
“姓林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一直沉默着,由着妻儿出头的孙大军终于开了口,他鼓着一双眼睛愤慨地盯着林蚕蚕,看那模样,恨不得把林蚕蚕生吞了去。
吴立军叹了口气,赶紧出来打圆场,他也生气,但生气能怎么办,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不能因为打老鼠伤了玉瓶儿。
孙家这一家人,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豁出去的了,反倒是工会处处有着顾忌,吴立军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什么叫欺人太甚?”林蚕蚕反问,“是你喝酒出意外损毁了厂集体财产后,又致使自己残疾,拖累一家人,厂里替你安置妻儿欺人太甚,还是这么些年,你都不是厂职工,厂里还对你们家多番照是欺人太甚?”
这话说出来,孙大军整个脸是又白又红,难堪到了极致。
本来要打圆场的吴立军也叹了口气,孙大军出事以来,厂里对他们一家实在是多有照顾,当初孙大军截肢没钱,还是厂里垫付的,现在都成了笔烂账了。
因为他们家有两个孩子,回到老家去,孩子上学是个大问题,大军媳妇本来又在厂里干着临时工,厂里也没说让他们搬,厂子弟学校给孩子减免了学费,以前分给孙大军的房子也一直没有收回来。
每回厂里发福利,什么时候落下过孙家,很多时候还是胡英姿和吴立军他们这几们领导亲自过去送东西慰问的。
现在为了劳保的事,就闹上门来,他好说歹说听不进去,现在更是直接拿性命相逼,是真的有点让人寒心。
“一个男人,自己不敢冒头,干什么都支使着女人孩子来,你是不是还觉得很光荣!”林蚕蚕说话可是毫不留情,看孙大军那样子,围观的人真怕他生生被气厥过去。
大家这时候也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情来,孙大军一家是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不是孙大军自己贪杯出事,他们家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是不是厂里把你们一家子捧得太高了,就可以不拿厂里的规章制度当回事了?”林蚕蚕冷着脸继续问。
孙大军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周志显从门口挤进来,把他拿到的档案资料递给林蚕蚕,看到那资料后,孙大军夫妻的脸色都变得灰败起来。
林蚕蚕翻看过后,脸上的冷色愈浓,昨天审核文件上其实写了一些孙大军家和情况,但林蚕蚕不知道,这里头居然还牵扯到了人命。
孙大军是厂运输队的,他公器私用,休息时间借车出去给自己跑活,管不住嘴喝了酒出了事,跟他押车的徒弟,直接在那次车祸中丧生了。
这时候国企还是很有人道主义精神的,出了这样大的事,给孙大军退职后,还给他们一家提供保障,让他们继续享受公费医疗和物价补贴。
“小林,小林!”吴立军也想起了当年的惨事,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林蚕蚕的肩膀,“这事你别管,我来处理。”
说完,吴立军从林蚕蚕手里抽出档案文件来,冲周志显使了个眼色。
林蚕蚕没有拒绝,她现在的情绪,也确实不适合处理这件事。
虽然生气,她理智还是有的,这事还是得用怀柔政策去处理,孙大军一家没什么可失去的,但工会不一样,她也不一样。
“狗杂种!”谁也没想到,地上躺着的男孩子,突然出声,神情狠戾地冲旁边地上啐了口口水。
林蚕蚕停住脚步,目光锋利地看向他,大概是刚刚被林蚕蚕踢开农药,又抓着抠吐有了阴影,虽然男孩子表情憎恨,但还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神情微微有闪躲。
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林蚕蚕默默地运了运气,看了眼手上身上的脏污,冲周志显交待,“去找个人把这里收拾一下,那两瓶农药也处理一下。”
见林蚕蚕理也没理自己,男孩子愣了愣,神情有些茫然。
说完,林蚕蚕就直接去了厕所那边,准备先冲洗一下,事情还没解决完,她这会不能离开。
等林蚕蚕洗完回来,办公室里孙大军一家人已经老实了很多,不敢再大声嚷嚷,垂着脑袋听吴立军安排。
看到林蚕蚕进去,孙大军两口子也没说什么,只脑袋低得更深。
话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还是让他们回去等结果,不过听吴立军的意思,只怕这个结果最终还是会如孙大军所愿。
对此,林蚕蚕内心觉得无奈,但也知道,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个社会始终是个人情社会,很多事,不是完全讲对错的。
“对不起,林主任,对不起,我们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您大恩大德,原谅我们。”等吴立军说完,大军媳妇扑通一下又跪到了地上,“我没文化,不会教孩子,我……”
“教孩子靠的不是文化。”林蚕蚕并不接受这个道歉,但也不想再跟她们多说,“回去等结果吧。”
大军媳妇还想再说什么,被孙大军拉住了。
多说多错,万一真惹毛了这个女人怎么办,孙大军是真的有些怕了。
大军媳妇还是把男人背在背上,然后才抬呼着两个孩子走。
林蚕蚕伸手拎住那个男孩子的衣领,“我这个人不接受威胁,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过随意给自己身上揽责,你死了就死了,我照常吃饭睡觉,不会受影响,但你不一样。”
目光在男孩和女孩身上明显差距的衣着打扮上转了一圈,“你爸妈把希望都压在你身上了吧,你死了,你解脱了,你父母就完全没有指望了。”
男孩子脸色一变,挥手想要挣扎林蚕蚕,林蚕蚕抬手就制住了他,“觉得是我把你们家逼上绝路?想打我?等你长大点再来吧,不过我看你这脾性,是非不分,见不得光的模样,就算长大了,估计也成不了材,报仇更是无稽之谈。”
“小林……”吴立军不赞同地喊了林蚕蚕一声。
林蚕蚕这才把人推开,拍了拍手,冷眼看着那个男孩子,男孩子愤愤地盯了林蚕蚕两眼,才转过身去,帮着他妹妹扶着他们妈妈。
目送着这一家下楼走远,吴立军看着林蚕蚕叹了口气,“你何苦说那些话,我知道你是激将,但这孩子心性不大好,真记你的仇怎么办?”
孩子其实是好孩子,林蚕蚕轻轻摇了摇头,只不过生在那样的家庭里。
孙大军在家里是个什么样子,林蚕蚕都猜得到,无非是对着老婆孩子呼来喝去,颐指气使,明明双手还在,仅凭做手工都能糊自己的口,却宛若废人。
大军媳妇没本事,又是一副以夫为天的思想,只有被欺负的份,她受了气唯一的发泄渠道也只有两个孩子。
想到女孩子眼里的顺从和麻木,林蚕蚕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至于那个男孩子,他父亲的眼神其实没什么感情,但还是心疼他妈的,只是家庭太过压抑,才养成了敏感易怒还记仇的性子。
他灌农药那一下确实是真灌,林蚕蚕也分不太清,他是真以为自己死了能逼厂里妥协,还是压抑到了极致,想着一了百了。
“给他个目标活着吧,不然人生太难了。”林蚕蚕轻叹一口气,实在没有爱的时候,恨有时候,也是一种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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