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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抓了个空,就势跌坐在地,摆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
她今年虽已近四十岁,但因为保养得宜,气质看着丝毫不逊于二十来岁的妃嫔,身上反倒更多了几分成熟之美,这也是皇帝一直没有冷落她的原因。
但今日,皇帝却没对她生出怜惜,反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连扶都没扶一把。
夜色太重,皇帝又是背对着廊下的灯笼,所以面上的神情看不大清楚。
皇后惶恐地看着他,连哭都忘了,只跌坐在雪地里一声不敢吭。
良久,皇帝才开口道:“扶皇后起来。”
宫人们闻言忙将她搀扶起来,皇后见他心软,这才又小声抽泣了起来。
“回去歇息吧。”皇帝说罢便要走。
皇后见状带着哭腔叫了句“陛下……”
皇帝闻言脚步一顿,拧眉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皇后,思绪骤然被拉回了数年前的那个深秋……
那日他批完了奏折,先是去新晋的两个美人宫里坐了坐,屁股都没坐热便被皇后的人请到了中宫,说是皇后亲手做了茶点,要让他去尝尝。
彼时皇后正因为母族的功劳颇得圣眷,皇帝自然不会拒绝。
后来,皇帝只记得他在皇后宫中一直待到入夜,直到传来祁妃薨了的消息……
祁妃宫中的人哭着朝皇帝磕头,说祁妃临死前一直念念不忘想见皇帝一面,可被皇后宫中之人阻了。皇后闻言不等皇帝发难,重重责罚了宫人,自己又当众跪下朝皇帝请罪。
皇帝当时正在为祁妃的死伤心,哪里顾得上追究这个?
至于事后,皇帝就更顾不上了,因为他一边要面对祁妃的丧仪,一边还要面对少年于景渡的质问和失望……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因为不愿面对此事,甚至都没给自己机会再回忆过当时的情形。
直到今日,福安宫的人也被阻在了皇后宫外,他才终于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偶然。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皇后有意无意挡在了他的视线之外。毕竟中宫之位以及太子生母的身份,令这宫里的人无人敢公然与她计较,所以没人会傻到为了这种小事朝皇帝告状。
换句话说,就算皇帝真的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是皇后,为了圣宠自私一点耍了小性子,皇帝只会觉得她爱惨了自己,哪里真会同他计较?
若非当年祁妃那次和今日,皇帝或许真的永远都不会计较。
偏偏今日骤然病倒的于景渡,唤起了他的愧疚……
“皇后。”皇帝冷然开口,“回去思过吧,宴王醒来之前你不必出门了。”
“陛下……”皇后闻言大惊,但皇帝并不打算给她哭闹的机会,说罢便大步离开了福安宫。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震惊得连哭都忘了。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委屈……
就因为那个早该死了的宴王!
“来福。”皇帝踏着雪走了许久,停在了祁妃从前的住处门口。
这处宫苑自祁妃薨了后,并未有人住,一直荒废着。
“朕记得祁妃是郁结于心而死,你说那晚朕若是一早就过来看她,她看到了朕一高兴,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快薨了?”皇帝喃喃道。
身旁的来福心道,祁妃那是积郁成疾,关键不在郁,而在积。
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岂是看一眼就能缓解的?
可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而是安慰道:“陛下莫要伤了心神,否则宴王殿下醒了也会忧心陛下。”皇帝闻言苦笑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陛下是要去皇后娘娘宫中?”来福问道。
“来福,你说朕这些年是否太纵容皇后了?”皇帝道:“朕竟不知他宫里的人,数年如一日地胆大妄为,连传给朕的话都敢拦着。你说这宫中,到底有多少朕不知道的事情?”
“陛下日理万机,在这些琐事上疏忽了也是常有的事情。”来福道:“宫中各位娘娘都体恤陛下辛苦,自然平日里也不会多朝陛下说什么,免得陛下操心。”
实际上,皇帝不想了解宫中琐事,并非不知道,而是懒得理会。
他高高在上惯了,每日定夺的都是关乎家国的大事,自然不会为寻常人的喜怒哀乐分神。
这么多年,他除了皇后甚至都没过分宠溺过任何一个妃嫔。
因为他不想给任何人恃宠而骄的机会,他习惯高高在上偶尔赏赐一点雨露,然后看着人受宠若惊的样子。
他这种人说好听点叫克制,说难听点就是薄情。
“是啊,不止是她们,朕这么多儿女,敢朝朕说一句肺腑之言的,也就只有老三了。”皇帝说着叹了口气,语气十分落寞。
“老奴记得,三殿下幼时倒是很得陛下宠爱。”来福道:“后来不知怎么的……”
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是觉得不妥,及时打住了话头。
皇帝却顺着他的话心道,自己究竟是何时开始疏远老三的呢?
“朕想起来了。”皇帝开口道:“似乎是景渡七岁那年的生辰,当日朕让人摆了宴席,请了许多勋贵来为景渡庆贺。席间景渡没少受夸奖,反倒是一旁的太子处处都被比了下去。”
“老奴也记得此事,后来三殿下似乎就没再过过这么热闹的生辰了。”来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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