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上躺回沙发,长臂一展拉了一下落地灯的拉绳。“咯哒”一声轻响,整个套房顿时陷入黑暗。眼睛适应黑暗后,秦郁上在沙发翻了个身,侧躺着面朝窗外。靠背放倒后沙发宽度大约1米2,只是长度不够他的身高,他得微微蜷起双腿才不至于让脚悬空。客厅窗帘没拉,星月和灯光交织着照进落地玻璃,映在秦郁上眼底深处,他努力平复有些杂乱的心跳,专注地去听卧室里的声响。很安静,连翻身的动静也没有,江来似乎睡着了。静谧的夜晚正适合思维发散。秦郁上回忆起和江来初见的那个晚上。说来也怪,秦郁上这人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说好听了叫不拘小节,不好听便是有些糊涂,尤其是对待细枝末节的事,常常过耳就忘。然而六年前那一晚发生的一切,时至今日依旧清清楚楚、深深刻刻地留在他的脑海里,仿佛永世难忘。那是他得奖之后参加的一场庆祝酒会,圈中前辈同僚纷纷到场恭贺,喝下的酒里不知哪一杯掺了脏东西,他意识到自己中招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同样参加酒会的闻绍。闻绍那时正流连花丛醉生梦死,哪有功夫接他电话。他便坐电梯到顶楼,打算到闻绍长期预留的套房里休息一下。谁知就在顶层的一处露台上,他遇见了江来。秦郁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江来时的那种冲击。江来顶着一张极为漂亮的脸,修长的身体包裹在合身的礼服里,在夜色中回眸朝他看来。他愣了足有好几秒,误以为江来是酒店服务生,自顾不暇还提醒对方离露台的栏杆远一点,因为那一晚风很大。就是因为这句话,江来朝他走了过来。秦郁上闭着眼,做了个深呼吸,再睁开眼时,他忽然就很想看看江来睡着时的模样,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侧躺着在被褥底下蜷起身体,只占据床边很小一块地方。这些年在国外,因为梅瑛,因为失眠,秦郁上也研究过心理方面的问题,知道以这样的姿势睡觉的人通常没有安全感。他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确认卧室的确没有声响后才掀开毛毯,从沙发上坐起,穿上鞋,轻手轻脚往卧室走去。走到门边,秦郁上停住脚步,透过缝隙朝里看。朦胧视线中,双人床靠近床边的位置鼓出一块,隐约能分辨出一个侧躺蜷缩的人影。秦郁上心头一时涌起难言的滋味,这么多年过去,江来还是习惯性用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入睡吗?他站在门边静静看着,不知过去多久,听见里头传出低低的一声。“秦郁上。”“你没睡?”秦郁上吓了一跳,惊讶后又泛起偷窥被抓包的尴尬。好在江来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站在卧室门口,只淡淡道:“睡不着。”秦郁上沉默两秒:“我也睡不着。”话说完,卧室里又安静下去,就在秦郁上想着要不要回沙发的时候,听到江来说:“秦郁上。”这是江来今晚第三次叫他名字。秦郁上低低应着:“嗯。”江来顿了顿:“你想不想听我以前的事?”秦郁上盯着那道门缝,潜意识里觉得这道一掌宽的缝隙是江来设下的某种安全界限。他克制着没有拉开,贴在门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江来耳中。“你说,我听着。”卧室里传出窸窣声,江来似乎翻了个身,隔一会才传出他的声音。“国内医学院是五年制,我读了四年书,在第五年的时候开始跟我的老师去医院实习。老师是个很厉害的外科专家,偶尔我会被允许跟他进手术室观摩,有一次一个病人在手术中大出血,血从腹腔一股股涌出来,止也止不住。”江来语调平铺直叙,仿佛旁观者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秦郁上的心脏却微微收紧。“我当时就感到很不舒服,难以形容那种感觉,视线模糊,双脚不听使唤,两只手也一直抖,连记录的笔都握不住。起初我并没在意,以前上解剖课也会感到恶心反胃,过一阵子就会好转,我以为那次也是一样。但随着观摩的手术越来越多,我的反应也越来越强烈,甚至开始无法呼吸。终于有一次,老师给一个病人做阑尾切除的手术,这种级别的手术是可以让实习医生参与的,但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刻,我却克制不住地开始手抖。老师以为我是紧张,便让我先去休息。就是在那天我终于意识到,我这辈子或许都无法拿起手术刀,做不成一个外科医生了。”尾音落地后是长久的沉默,秦郁上胸口发闷,强烈地克制住走进卧室的冲动,轻轻喊了一声:“江来……”',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