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命你在两天之内集粮三十万石,银二十万贯交由夏次辅。胆敢延误一天,朕让你头顶乌纱不保!”
康尤毅连忙跪下大声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在两天内将所有赈灾所需备齐。”
萧旻压根儿就懒得理他,在太极殿内扫视了一圈后,视线停留在了一处。
觉察到有人在看他的宁砚正准备抬头,就听到萧旻叫了他的名字,宁砚未作他想,当即出列。
“臣在。”
“你办事稳妥,如今又为户部侍郎,筹集赈银赈粮的事由你辅助康尤毅。筹集完后,以副使的身份随夏次辅一同入蜀,共救潼川。”
宁砚没想到这赈灾的事情居然会落到他的头上,但现在不管他想不想去,皇帝的金口一开,他就只剩下去这一条路了。
“臣,领旨。”宁砚跪下承旨。等他起身刚站回原位,一位御史走出,言他有本早奏,待萧旻同意之后,御史扬声激愤道:
“陛下,潼川大震实为天变啊!”
不少人听到“天变”二字之后纷纷变了脸色,包括龙椅之上的萧旻都是如此。
“臣认为,新法就是造成这次天变的原因。新政变祖宗之法,逆天道而行。如今天道降灾于潼川,就是为了广告世人,祖宗之法不可逆,不可变。
微臣斗胆请陛下废止新法,同时下罪己诏,昭告天下,以平民慌,以告上天。如此灾祸可解,天变可平!”
“放肆!”萧旻气的脸色铁青,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简直是一派胡言!”
大凉自从开国以来,还没有一个皇帝下过罪己诏。在百姓眼里,罪己诏是皇帝贤明的表现,但在皇帝眼里,在他的眼里,罪己诏就是耻辱!
没想到那名御史不顾萧旻之怒,跪下以后继续斩钉截铁的说到:“自从变法以来,上天已经警示过不止一次。前岁黔州大涝,良田、房屋等毁坏不知凡几。去岁兴庆府大旱,千顷良田颗粒无收。”
“如今潼川府又大震,这一件件都是天变的预兆,是大凉皇室列祖列震怒于新法违逆常法而降下的灾祸。如果继续下去,大凉国祚都会受损!臣冒死恳请陛下,废止新法,一切归旧!”
一旁,宁砚都为这把御史捏了一把汗。见过不怕死,还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他其实对御史这个机构有些佩服的,因为御史台总出这种耿直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有史书记载,在大凉第三位皇帝崇文帝在任时,一位御史因为崇文帝要纳自己的寡嫂为妃,在朝堂上大斥崇文帝违背刚理伦常,说的唾沫都飞上了丹陛,溅到了崇文帝的衣服上。
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最后这位不怕死的御史还成功了,崇文帝妥协,再也不提纳寡嫂为妃的事情。由此就可见御史的厉害。
要是换作宁砚,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这简直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去谏言。而且谏言成功,那也是要前提的。如果皇帝不贤明,不愿意听,独断专行,那御史再厉害也没用。
比如这位御史,就没能像崇文帝时的那位御史。
“来人啊,给朕摘去他的乌纱帽,架出殿去!”
萧旻脸色冷肃到了极点,要不是怕留下骂名,他要摘的就不是他的乌纱帽,而是脑袋。
没想到这位御史被人架着往殿外扔时,还在那拼命的喊:
“陛下!请陛下废止新法!下罪己诏!”
“陛下!陛下——”
出了这桩事,萧旻也没有心思继续上朝了,起身一甩大袖,黑着一张脸就走了。大太监庞永匆匆的喊了一声退朝后连忙跟了上去。
皇帝走了,朝会自然就散了。康尤毅不敢耽搁,就想着快点将粮集齐,好将功赎罪。当即就快步往大殿外走,宁砚见此,就赶忙跟了上去。
初次进入户部这个庞大的机构,皇帝就交给了他这么一个重担子。但还好康尤毅给了派了不少的副手辅助他,才避免漏子的出现。
忙忙碌碌一天下来,直到酉时天都黑了下来,一众官吏才被准许陆陆续续的回家。而此时,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
这场雨来的异常的急,也异常的猛,还时不时伴着炸响的雷霆,蓝白色的闪电划过天空时,如同将天撕裂了开来。
宁砚出户部的时候,柴浪已经赶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了。宁砚不喜欢坐轿子,所以就买了一辆马车供出行之用。
见宁砚出来,柴浪上山举着伞将宁砚护送到了马车上。因为雨太大,即使是有伞,宁砚的身上也不可避免的被打湿了许多。
等宁砚到家,一直等着的陆秋歌先拿着帕子将宁砚脸上头上的水迹擦去,然后又帮他把官服脱下来。
“你去把里面的衣裳换了,我去厨房给你熬一碗姜汤。”
“嗯,你小心一点别淋着了。”宁砚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发打散,披在肩后。然后走进里间去换衣服了。
小宁颂现在已经让自己睡了,但宁悠还小,婴床就放在宁砚两人的床边。宁砚换好衣服后,就蹲在了婴床边看着里面粉嫩偏红的小脸。
“不知道阿爹能不能赶上你开口说第一句话。”宁砚小声自言自语的说到。“真想天天都在家里陪着你们……”
“悠悠今天闹了一天了,刚刚才睡下。”陆秋歌端着姜汤走近后轻声说到。“颂哥儿当初都没悠悠这么能闹。”
宁砚替自家女儿辩解道:“那说明咱们的女儿健康有活力。”
陆秋歌虽然没听懂“活力”是什么意思,但健康还是听懂了的,柔和笑了笑,把姜汤递了上去。
喝完姜汤,宁砚又盯着小宁悠看了好一会儿才吹灯上床睡觉。黑夜中,宁砚揽着陆秋歌的腰,小声嘟囔道:
“秋歌,好不想离开你们。”
陆秋歌本来闭上的眼睛睁开了。“离开?去哪儿?”
“陛下让我去潼川府赈灾。”
陆秋歌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握住了宁砚的一只手,轻声道:“去吧,家里有我。”
宁砚的胳膊紧了紧。“等我回来,悠悠肯定就不认识我这个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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