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尹之事?”贺熙华冷声道,“可天下人都说他要行伊霍之事,众口铄金,再不将陛下找到,让陛下亲政,恐怕咱们阖族上下,想求个善终都难!”
贺熙朝烦躁道:“你道我们不想找到陛下么?你不识得陛下,我却足足做了他五六年的伴读,说句犯上的话,传言天家祖上乃是冒认的汉人轩辕氏,实际上却是鲜卑人……”
“天家虽一直坚称自己是鲜卑化的汉人,可看他们长期通婚的赫连氏、独孤氏,哪个不是鲜卑勋贵?鲜卑勋贵在天启朝统治了近百年,直到寒门自世祖年间、士族自仁宗年间纷纷崛起,这三足鼎立的态势才这么定下,哪怕玄启改朝换代,都未有变改。”
贺熙华熟读国史,这一切自然知晓,缓缓道:“有传言说咱们祖上是鲜卑贺兰氏,才会为皇家养马……”
“这就是一派胡言了,不知是哪个门客为了抬高咱们家的身份胡编的,”贺熙朝嗤之以鼻,“真要论起来,咱们家在天启算得上是寒门,到了玄启才勉强搭上一些勋贵的边。又因了是外戚,朝中群臣,不管是勋贵陇国公独孤氏,还是士族颍川国公赵氏、天子舅家博陵侯崔氏,还有开国功臣沈氏肃氏,哪家瞧得上咱们?先前世人都道父亲抢皇上的婚事,我又不知好歹地拒婚。你以为当真如此么?其实是父亲和人家议婚在前,结果人家觉得咱们家根基太浅,又有后患,根本不肯下嫁。才找了个由头,说我有心上人,主动拒婚的。”
“竟是如此么?”贺熙华喃喃道,“这倒也说得通了,你不要的女人,就算天子主动开口,也不能应允,不然日后秋后算账,又得吃挂落。”
孙熊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当年自己愤愤不平之事,竟是这么个乌龙。
“不过就算这样,就因陛下不肯娶我贺家女,顶撞了姑母,伯父便不肯让天子亲政,甚至放逐天子于云中。因此事,我贺家被天下人视作乱臣贼子,这又该如何解释?何况天家来历,和是否找到陛下又有何干系?”
贺熙朝叹口气,“我扯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就是想说胡人看似豪爽,实际最是奸猾。更何况是宫闱乱斗了几百年的天家?咱们这位皇帝更是其中翘楚。我说了这么多,就是告诉你,不管有什么误会,也不管我们到底想不想反,现在天下人的眼中,我们就是乱臣贼子;就算暂且不是,只要天子活着,也定然会想方设法让天下人深信不疑。一旦让他亲政,咱们就是必死无疑。”
“荒唐!”贺熙华冷声道,“邓氏之祸就在眼前,邓氏好歹垂帘两朝,执掌朝政二十载,险些将轩辕宗室屠戮殆尽,可最终呢?还不是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敢问如今江山依旧,邓氏何在?”
“所以如今就是要从这只虎上下来啊!”贺熙朝打断他,“现在的问题就是,如果天子有个三长两短,宗室趁势而起,勋贵士族亦不会袖手;若天子无恙,归返帝京,待他站稳了脚跟……不论哪一种,咱们都是个死啊!”
贺熙朝眼中的绝望冰冷刺骨,让贺熙华的心也跟着沉下去,“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所以,”贺熙朝苦笑,“当时还不如你嫁了他,最起码你能活下去,我贺家还能有一支血脉。”
贺熙华脱口而出,“我都嫁给他了,还能有血脉吗?”
说完才觉不对,只觉一阵赧然,还好贺熙朝并未留意,“说的也是。或者你如今可有什么中意之人,悄悄纳了,留一支香火……”
孙熊在床底下,听他们大喇喇地从天家私隐说到造反密谋,再到觊觎后位,现在又说到闺房秘事,简直尴尬到无地自容。
贺熙华显然也有同感,干巴巴道:“你是长兄,还是你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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