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昺连忙赶上前,俯身拉住胭脂马辔僵,只见胭脂马在不断地吹气。独孤华裳已陷于半昏厥状态,他只好将她抱下马鞍。
独孤华裳一动不动地任李昺抱下马鞍,但呼吸均匀,这叫李昺宽慰。塞北的夏夜是寒冷的,他解下外衣,悄悄地为独孤华裳盖上,然后便坐在独孤华裳身旁的沙地上。
“独孤华裳!……”李昺打算轻声叫醒她,但独孤华裳坐了起来,紧靠着李昺的身子,嗫嚅道:“会不会有狼?”
果然,远处传来一阵充满威胁意味的狼叫声。
“独孤华裳放心。”李昺安慰道。
然而,独孤华裳更紧紧地贴在李昺的身上。李昺非常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独孤华裳打破了沉默:
“长孙副使,我们逃走吧……”
“……”
“逃回长安,我要亲自奏明幼主,拨给你三万精骑……”
“回长安那是抗旨大罪,我们都得死。”
“那我们就遁入山林,打猎为生……”
“突厥人会把我们抓去当奴隶……”
“我们离开草原,寻找桃花源去!”
“没有桃花源!”
李昺苦笑了,独孤华裳却将李昺抱住,摇动李昺的身子,李昺沉思默想了。他想自己的家世;他是鲜卑族人,祖先是北魏的皇族,曾祖父李虎是唐王。
北魏分裂为东西魏后,西魏的国祥为宇文氏所篡夺。他的父辈在周廷虽不失公侯之位,但皇族的特权已不复存在。
到李昺这一代,靠荫封挤入上层政界的路已断了,前程必须凭真才实学去开拓。为此,他自幼悉心习文学武,且有长足的进步。
但李昺生不逢时,虽是文武双全,在荒淫的周宣帝治下,只混了一司卫上士的小武官。
前年,在一次贵族子弟的比武中,二十多岁的李昺被上柱国、大司马杨忠赏识了。杨忠拉着他的手,对身边的随员说:“长孙郎武艺超群,又多奇略,将来必定成为名将!”
两年后的今天,经杨坚举荐,他成为护送独孤华裳北上和亲的副使,终于踏上了锦绣前程。若是杨坚临朝称制,定可重振国威,那他李昺便不愁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我们逃吧……”独孤华裳又提醒道。
李昺望一眼东天熹微的晨光,不无爱恋地注目一下独孤华裳,阴郁地说:
“来不及了,他们会从四面八方追踪……”独孤华裳松开了手,将身子挪开。
东边尘土飞扬,冒出一队人马。李昺从地上捡起外衣,站了起来。他看清了,领头的正是突厥的迎亲使者安遂迦。
打从重新上路以来,独孤华裳总是沉默着,胭脂马虽然与白龙驹近在咫尺,但她一眼都不曾看过李昺。
出了白道川,是一片茫茫的大沙漠。不远的地方,一面白旗在空中飞舞,沙地上有一群突厥人和一百多头的骆驼。
突厥人共有二十来个,他们拿着葫芦瓢往大桶里舀酒猛喝,大部分人都披发左衽,把珍贵的衣服胡乱丢在地上作枕头,肆无忌惮,根本不把来人当作一回事。
迎亲特使安遂迦打了一个手势,护亲队伍便停下来。一个突厥人手里端着一瓢酒,醉步上前,恣肆地端详独孤华裳,转身冲着安遂迦说:
“帅!够得上当我们的可贺敦(突厥人对皇后的称呼),来,为漂亮的可贺敦,为我能干的特使干一瓢!”
“干!”突厥人七嘴八舌地嚷着。
讲话人喝完,又舀一瓢递给刚跳下马的安遂迦,说:
“祝你高升!”
安遂迦接过瓢,把酒浇在地上,滚烫的沙地“嗤”地一声,冒起一缕似烟如雾的蒸气。
“只带一个姑娘回来,神什么……”
对方被扫了兴,不满地咕噜着。
安遂迦告诉大家:
“前面是大沙漠,坐骑要全部换上骆驼,因此,可汗特地派来了几十个卫士,专程送来骆驼。”
安遂迦说完,对驼群长长地吆喝一声,骆驼群纷纷跪了下去。
在李昺的扶持下,独孤华裳上了绣金佩玉的流苏鞍垫。其余的随行人员上驼背的上驼背,架货的架货,一时都忙碌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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