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呢?阿史那皇后除了陪着掉眼泪以外,别无可以安慰伽罗的话。丽妃杨丽华一面哭,一面想,光是哭出几碗眼泪,无济于事。
阿史那皇后忠厚,该趁早有所表示,于是,哽咽着说:“万一宇文邕有个什么,我只好跟了宇文邕去!那时求阿史那皇后替我作主。”
阿史那皇后再老实,也不致于相信丽妃杨丽华将来会殉节,伽罗那最后一句话,自然是暗指着独孤伽罗而发的。
倘或有那不幸的一天,两宫同尊,不全由自己发号施令,对丽妃杨丽华怕也只能回护得一分是一分。因此,自觉心余力绌的阿史那皇后,忍不住叹口气:“唉!只怪你自己肚子不争气!”
这一说,正碰着丽妃杨丽华最伤心的地方,越发哭得厉害。伽罗的怀孕,犹在独孤伽罗之先,但宣政元年生的是个女儿,如果生男便是唯一的皇子了,眼前及将来的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阿史那皇后甚为失悔,不该触及伽罗的隐痛。眼看丽妃杨丽华涕泗滂沱,却是怎么样也劝伽罗不住,心里不免着急,而且有些懊恼。
就这时,宫女瑟舞匆匆进来奏报:“万岁爷驾到!”这一下,立刻把丽妃杨丽华的眼泪挡了回去。阿史那皇后也站了起来,看着伽罗红肿的双眼,认为伽罗不宜见驾,说一声:“你快回避吧!”
随即出了寝宫,去迎接宇文邕。四名小太监抬着明黄软轿,已到殿前,阿史那皇后迎了进来,见过了礼,皇帝起身说道:“到你那间小书房坐吧!那儿静些。”
阿史那皇后的小书房也是个套间,窗明几净,十分素雅。宇文邕摘下冬帽,往软椅上颓然一靠,阿史那皇后赶紧取了个锦枕垫在他脑后。“嗳,好累!”
“那能不累啊?”阿史那皇后接口说道,“白天晚上都忙。”话中原是意存讽劝,但出于阿史那皇后之口,无论语气、声调,都摸不出一点点棱角,所以效果正好相反,听来竟是句极体贴的话。
宇文邕露出森森白牙,十分欣慰地笑了,同时伸出一只瘦得成了皮包骨的手,亲热地向阿史那皇后的手一握。
于是瑟舞使个眼色,几名宫女悄悄地退了出去,只远远的在廊下伺候。“你也坐嘛!”“嗯。”阿史那皇后挣脱了手,拉过一个锦墩来,坐在宇文邕身旁,从茶几上的大冰盘里取了个苹果,用一把牙柄的小洋刀,聚精会神地削着皮。
看着皇后那低垂的杏儿眼和葱管儿似的纤纤十指,宇文邕忽有感触,微喟着念道:“唉,不幸生在帝王家。”阿史那皇后抬头看着他,不敢流露眼中的忧郁,笑着问道,“那儿来的这么句牢骚?”
“牢骚?我的牢骚可多着哪!不提也罢。”口中不提,心里却忍不住向往那种贵介公子的境界。
宇文邕最羡慕的是门第清华的红翰林,文采风流,名动公卿,家资也不必如何豪富,只要日子过得宽裕,在倦于携酒看花,选色征歌时,关起门来,百事不管,伴着阿史那皇后这样温柔敦厚的娇妻,丽妃杨丽华那样善解人意的美妾,这才是人生在世无上的际遇。
这样想着,口中问道:“你可知道我最羡慕的是谁?”阿史那皇后微感诧异,一面把削好的一个苹果递给宇文邕,一面调侃地说:“俗语说得好,‘做了皇帝想做神仙’,只怕就是皇帝了。”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做神仙有什么味道?”“那么,皇上想做什么呢?”
宇文邕安闲地咬了口苹果,徐徐说道:“前明的正德,自己封自己做‘总兵’,以前我觉得他是异想天开,这两年我算是摸着他的心境了!如果说京内外大小衙门,能让我挑一个,我一定挑翰林院或是詹事府。”“
亏宇文邕怎么想来的?”阿史那皇后笑道,“翰林,倒是又清闲,又贵重,可就是‘大考’的滋味不好受!”“‘大考’才三年一次??。”
正说到这里,瑟舞在门外拉开一条极清脆的嗓子奏报:“启奏皇上,内奏事处进黄匣子。”
“当”一声,宇文邕把才咬了两口的苹果,扔向银痰盂里,“你看,”他向阿史那皇后说,“连个水果都不让好生吃!”说着,吃力地站了起来,步出阿史那皇后的小书房。
内奏事处此时进黄匣子,必是专差飞递的军报。一看果然,是李虎从祁门大营上奏,说李穆攻安庆的大军,反被包围,而各路清军,皆受牵制,无法抽调赴援,李虎决定从祁门大营移驻安徽北岸的东流,亲自督师,挽救危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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