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狠狠地打!”小谢子还高声回答,就象打的不是自己似的。自己把自己的脸都打肿了,这还不算,宇文赟又说了句:“打一百!”
于是从头来起,另有个太监“一啊、二啊”地高唱计数。打足了一百,小谢子还得给独孤伽罗和宇文赟磕头,谢谢“恩典”。
到了晚上,肿着脸的小谢子,跪在独孤伽罗面前哭诉,他说宇文赟受了别人的挑唆,无故拿他羞辱,表示自己这顿嘴巴,打得于心不甘,口口声声:“主子替奴才作主!主子替奴才作主!”
独孤伽罗自己心里也非常不痛快,只说了句:“你何必跟宇文赟认真!”意思是何必跟孩子一般见识,这也算是一句劝慰的话了。
无奈小谢子一味磨着,断言必有人挑唆。然则挑唆的是谁呢?独孤伽罗要他指出人来,小谢子这才不作声。但是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明查暗访,到底让他打听清楚了,是一个“谙达”,看不惯他那副狐假虎威的丑态,又听得宇文赟说讨厌小谢子,便想出这么个“高招”来整他。
而且反复教了不少遍,宇文赟才能把这出戏唱得如此有声有色。于是,小谢子又到独孤伽罗那里去告密,但话中添油加醋,改了许多。
他不说自己为人所厌恨,说是别人知道他在独孤伽罗面前得宠,故意拿他开刀,目的是在打击独孤伽罗。换句话说,他是为独孤伽罗而吃的亏。
自然,初听之下,独孤伽罗十分生气,追问着说:“那么,到底是谁在挑唆宇文赟呢?”“奴才不敢说!”“有什么不敢说的?难道还是阿史那皇后?”“不是阿史那皇后。是??。”
他蘸着口水,在砖地上写了个“丽”字。是丽妃杨丽华?独孤伽罗冷笑一声:“伽罗不敢!”“主子不信,奴才就没有办法了。”
“鸡毛蒜皮的小事,过去就过去了!”独孤伽罗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伽罗早已平心静气地想过,这件事决不能再提,提了叫人笑话,而且宇文赟责罚一个太监,也实在算不了一回事。
如果象这样的事,都要主子出头来管,这个主子也太不明事理,太不顾身分了。在小谢子自然不会这么想,自己狠狠打了自己一顿,面子都丢完了,却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原想独孤伽罗设法替自己出气,不道竟是这样地不体恤人,反弄得委屈愈深。看来一片赤胆忠心,完全白搭。想到这里,不免寒心,承应差遣,便有些故意装聋作哑,懒懒地不甚起劲。独孤伽罗也知道他受了委屈,姑且容忍。
只是一次两次犹可,老是这样子,可把伽罗惹恼了。“我看你有点儿犯贱!”独孤伽罗板着脸骂他,“你要不愿意在我这儿当差,你趁早说,我成全你,马上传敬事房来把你带走!”
这一下,吓得小谢子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但晚上睡在床上,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以全副心血精神伺候独孤伽罗,就有一时之错,也还有千日之好,打骂责罚,都可甘受不辞,只居然要撵了出去,如此绝情,不但叫人寒心,也实在叫人伤心!
因此,小谢子象个含冤负屈的童养媳似地,躲在被窝里整整哭了一晚上,脸上的红肿未消,眼睛倒又肿了。说来也真有些犯贱,宦官的身体,受后天的戕贼,有伤天和,所以他们的许多想法,绝不同于男子,甚至亦有异于一般的妇人。
小谢子让独孤伽罗一顿骂得哭了,却从眼泪中流出一个死心塌地来,尽自琢磨着如何才能博得独孤伽罗的欢心,如何才能赢得独孤伽罗的夸奖?惟有这样去思量透彻,他觉得一颗心才有个安顿之处。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独孤伽罗的寝门初启,宫女出来舀水的时候,他就跪在门外,大声禀报:“小谢子给主子请安!”里面初无声息,然后说一声:“进来!”
掀开门帘,只见独孤伽罗正背门坐在妆台前,伽罗穿着玫瑰紫缎子的夹袄,月白软缎的撒脚裤,外罩一件专为梳头用的宝蓝宁绸长背心,身后头发,象玄色缎子似地,披到腰下,一名宫女拿着阔齿的牙梳在为伽罗通发。
伽罗自己正抬起手,用养得极长的五个指甲,在轻轻搔着头皮,夹袄的袖子落到肘弯,露出雪白一段手腕,腕上一只琉璃翠的镯子,绿得象一汪春水。小谢子不敢多看,再一次跪了安,站起身陪着笑说:“主子昨儿晚上睡得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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