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你感觉如何了。”伽罗咬着帕子,挣扎着看着外面,脸色惨白流着汗,产婆看了赶忙转过头去:“夫人疼的说不出话来了。”说完,她心底又暗暗啐,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的,这隋王的夫人就是和旁人不同,一点小疼也受不住,就是不经用。
孙思邈心急如焚,这一胎本来就开始就不稳了,催生药他故意熬的浓浓的就是为了让这个孩子早落下,却不想刚才问脉不但没有产子的迹象反而更似要难产了。
这,这……现在羊水已破,若是过一会儿夫人再不产子,只怕稍会儿会就算孩子产下,也会早夭,而夫人悲痛之下极有可能血气逆行。大冬天的,孙思邈额上的汗也哗啦啦的往下流。他许久都不敢下药。伽罗挣扎着,望向华裳。
“画扇呢?”“画扇姑娘出宫了。”伽罗痛苦的唔了一声,又问:“隋王呢?”她声音实在是太过小声,华裳没听清,急得要死,越发凑近:“夫人,夫人,您再说一遍。”伽罗咽下一口气,断断续续问:“隋王呢?”
她这次听清楚了,连忙道:“隋王,已经派人去通知隋王了。孙先生说隋王就来。”伽罗阖上眼,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腹中绞疼的更加厉害。“夫人,您要是疼,叫出来,叫出来就不疼了。”
华裳哭着在她耳边哭说。一旁的产婆急忙道:“我的夫人,最好别哭出声来,存着点力气好生养才是!”“夫人,再饮一碗催生药吧。”孙思邈为难极了,若非刚才羊水已破,见了红,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了。
产室内许久未传出消息,他快急的冲进去了,只看见宫娥进进出出捧着鲜红的热水,他急的都快冲进去了。正要站起,直到华裳亲自出来,他才重新跪回地上:“夫人如何了?”华裳红着眼眶:“夫人说好。”“连说话都没力气了吗?”孙思邈再问。
华裳含泪点点头,又摇头:“脸白的跟雪一样,就是抱着肚子疼,也不敢哭,委实可怜。”“我再熬一碗浓汤进去,催生的,你让夫人一定要趁着热热的喝下。”他严肃警告道。华裳点点头:“我再派人去催隋王回来。”
两人分头行事,不过一会儿孙思邈亲自端了药汤进来,华裳正问小唐的话。“隋王到底去哪里了?”“这,这……孙先生并未明说,只说就快回来了。”小唐也快急疯了。“别说了,快把药给夫人端进去。”孙思邈急促说,他也是满头汗。
华裳转过身就注意到他:“外面下雨了?”“嗯。”他身上的暗青色官袍越发青黑,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华裳赶忙接过药碗往里头走,途中差点和人撞了,好险小唐跟在她后面稳住,那宫娥被罚了三十大棍。
就在外面的院中,噼里啪啦打的阵阵声响,混合着伽罗终于无法忍耐的痛苦低低哭声。“要生了,要生了!”产婆高兴的快飞起来了。声音从产室传来,孙思邈暗自重重锤击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才感觉重新活过来了。
“夫人,用力!”“用力啊夫人!”伽罗挣扎着,似从水中捞出来似的,牙关紧咬,下、体不断有鲜红的血水冒出。“怎么样,夫人生了吗?”有个漆黑的人影从外面披衣而入,夹杂着浓烈的寒气。孙思邈站起回望。
一道惊雷闪起,劈破了大地,那斗篷之下是漏夜前来的苏威。“啊——”里面忽然一阵惊呼,二人同时回头上前。产婆满手是血的跑出来:“怎,怎么办!孩子的腿先出来了!”孙思邈的脸瞬间雪白。
苏威不明就里:“孩子的腿出来怎么了?”“会,会难产……”……苏威一怔,猛地回头,从前都是那样文弱的人,忽然对着身后跟来的侍从咆哮:“快,快,快马加鞭叫隋王速速赶回来!”
“是!”伽罗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力气了,几个时辰的时间折磨的她浑身的热气都消散无影,她现在疼的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华裳哭着倒水送到她跟前,用手指抹了沾在她干涸的嘴角,颤抖着说:“夫人,夫人,隋王就快回来了,您听到了吗?孙先生就叫人去请了。”
伽罗重重的阖眼,问:“孩子的脚先出来了吗?”华裳往后看了一眼,闭上不忍直视:“是。”终究是无缘啊,求了两世的佛,求她生一个孩子,到头来还是没有母子的缘分。她眼角滑落一滴泪水,阖上眼。
从前的一幕幕不断在她眼前闪现,那些记忆和重生后的记忆不断的交织和沉淀在一起,组成了一条条看不见的绳索。原来这就是她的一生吗?不断的希望,不断的原谅,不断的祈求。原来这就是她伽罗啊。
天下供养,后世典范,一辈子的杨坚之妻,一辈子的重儿母后,一辈子的不得人心的深宫女人……“夫人,您醒醒,睁开眼啊!”伽罗很想醒来,她的肚子还很疼,孩子好像在努力的要挣扎出世,可是为娘的没有力气了,为娘不甘心!
“夫人!”一道惊雷砸下,孙思邈掀开了卷席,冲了进来。“先生!”华裳胆都吓破了,慌忙用被子把伽罗盖得严严实实。苏威止步于外,慌忙撇过头去,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小孩的腿,那么瘦小。“别叫!”孙思邈脾气极坏,卷开了布条,拿出银针:“给我烛火!”
“啊?”华裳一怔,后慌忙去拿。几个宫娥战战兢兢的守在伽罗跟前,全部吓傻了。孙思邈下针极快,灯光太暗,又举灯去照。众人屏气静息着。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
孙思邈脉象摸了又摸,眼看着她身上的温度一点点冷下来,他凝神似摸到了什么,飞快的取了细针往她肚皮凸起的位置上狠狠扎下。“嗯。”伽罗吐出一口气。“醒,醒了!”华裳和几个宫娥大喊。孙思邈收回银针,站起来。
双膝一软,又跪下了。产婆赶忙叫人把他抬出去,再去摸孩子的头。那鲜血是滴答滴答往下低,血味迷茫着整个产室。可伽罗却有力气了,肚子里的孩子越发的翻滚厉害。“夫人,用力啊!孩子要出来!”产婆往她嘴里塞了一口参片提气。
孙思邈是被人抬出来的,苏威听着里面的动静,看似要顺产的意思了,他这才注意到孙思邈,抱拳问:“莫先生,夫人为何难产?”孙思邈还有些呆愣,直勾勾的盯了他一会儿,才回过神摇了摇头:“受惊过度亦或是悲伤侵身所至。”
孩子紧紧拽住了母体的器官,自是下不来,可他连送了两碗催产药,所以才会出现孩子脚先出来的难产现象。他扎的地方就是孩子手拽的地方,待孩子生产下来,自有印记。
窗外大雨磅礴,稀里哗啦下的干脆,院内打人的声音也停了,那宫人被人拉了下来,雨水冲刷了鲜血的痕迹。苏威的耳朵忽然动了动。“隋王回来了。”“嗯?”孙思邈看他。嗒嗒嗒——马蹄声,嘶鸣声叫嚣着,杨坚冒雨携风赶来。
黑色的斗篷被雨水淋的湿,身上都是泥土淤泥,似摔过一般,整个人狼狈之极。他一进来就往前走,苏威赶忙迎上前去:“夫人怎么样了!”苏威张了张嘴,眸色沉沉一动,看向产室:“夫人难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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