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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唯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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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周静帝对淮南旧事的仇恨,在他即位之初就已有所表露。恐怕没等到徐公望迎回太上皇,他高家满门,就得偿还昔日的债务。

果不其然,没多久,高探微便等来了贬官的旨意。

高探微在房中坐了三天三夜,犹豫权衡。

局势已定,周静帝携雷霆之怒而来,俨然是决心要为长子报仇的架势,他已回天乏力。倘若他不做抗争,以命抵债,平息天子之怒,或许能为高家女眷换来一线生机。倘若他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届时等待他的,恐怕就是高家满门的问罪斩首。

最终为女眷的性命考虑,高探微放弃了挣扎,孑然贬谪赴任。

彼时伽罗的大表哥高文焘还关在狱中,前途未卜,谭氏上京途中,才得知他出了狱。只是毕竟牵涉命案,又是周静帝深恨的高家人,终被除掉了监生的身份,以旁的罪名发配充军——当年为难杨坚父子,高文焘掺和的最多,甚至谢珅的死,与他也有干系。

这般结果,已然比谭氏预料的好了数百倍。

至少长孙从监狱里走了一遭,没丢掉性命,其他的孙子也幸免于难。

她原本还悬心,以周静帝的失子之痛,恐怕会先拿高文焘开刀。所以听到那消息时,竟自转忧为喜,暗暗念佛。

谭氏徐徐说罢,叹了口气,“如今那座府邸是住不得了。你外祖父去任上就只带了两个人,还不知后头还会折腾到哪里去。你两位舅舅……嗐!好在文焘捡了条命,军中虽苦,熬上几年,还能有个盼头。”

伽罗靠在她怀里,低声道:“表姐们呢?我怕她们也受牵连。”

“她们倒还没事,只是各自随着你两位舅母,往她们外祖家去避避。”

淮南富庶,两位舅母娘家都是当地颇有点根基的人家,只要不被牵连为难,照顾几位落难的姑娘,并不费事。

然而毕竟寄人篱下,又逢家道剧变,哪比得在自家府中松快?

伽罗为表姐们叹口气,贴在外祖母的胸前,抬头道:“话说回来,这回外祖母能进京,全是皇上殿下的安排。甚至大表哥充军的事,也是他有意放条生路。”

说到这个,谭氏颇为讶异,“他求情?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会住在建章宫?”

伽罗才要说话,忽听外面扣门。

华裳过去开了,外头却是宋澜身边的管事宫女,后头两位侍女,各提食盒。

“皇上殿下赐膳,命典膳局送了午膳过来,皇后娘娘请用膳。”管事宫女跨进屋里,朝伽罗屈膝行礼,旋即命后面的侍女上去,将食盒中的饭菜摆在桌上。

六样菜,两份汤,外加两碟饭后甜点,皆十分精致。

谭氏大为诧异,瞧向伽罗,却见她并无异色,只说谢殿下赏赐。

屋门敞开,管事宫女退出,只留两位侍女站在外面,等候差遣。

伽罗瞧着满桌美食,也觉腹中饥饿,陪着外祖母用饭。

只是有外人在场,不好说体己话,加之谭氏满腹狐疑甚少开口,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却格外香甜。

饭后伽罗瞧着外祖母面色疲累,便先请她歇午觉,待她醒了再说。

谭氏却等不得那么晚,拉着伽罗入内,要她细说经过。

伽罗遂如实禀报,将北上议和、鹰佐索要长命锁、她如何查探、面圣、拜见鸾台寺高僧等事皆说了。只是为免外祖母担忧,将杨坚逼供、突厥数次劫夺等事略过去。至于杨坚平白无故示好送礼物的事,更是半分都没好意思提起。

这一说,直至后晌才算交代完。

谭氏听得容色渐肃,疑惑更甚,却因路途劳累,满面倦色。

伽罗也不急着一时半刻说清,便先请她睡下,慢慢再说。

将近晚饭时分,谭氏才睡足起身。

她毕竟上了年纪,先前途中染上风寒,虽已痊愈,却未能好生调养。这一路马车颠簸,途中虽未苛待,却也不算礼遇,一把老骨头颠簸了千百里,又悬心外孙女的处境,寝食不安,直至今日见到伽罗,才能放心安睡。

饭后祖孙闲坐,谭氏又问些详细的事。

末了,向伽罗道:“那长命锁的事,皇上究竟知道多少?”

“我所知道的,殿下差不多都知道。”伽罗坦白,“鹰佐趁着议和的事要这东西,闹得太大,瞒是瞒不住的。我若想查清,那等境况下,也必须借他帮忙。何况皇上殿下帮我营救父亲,为表兄说情,接您上京,明辨是非又不牵连旧仇,我想,告诉他是无妨的。”

谭氏颔首,对杨坚的诸般恩情暂不评说,又问道:“我的事,他又知道多少?”

“先前我怕他迁怒处置您,用这长命锁为由头,说您或许知道内情。殿下却说,您与娘亲并无血缘之亲,想来他是查过旧日的事情。后来我面圣的时候,他却没提此事,只说您或许知道内情,太上皇才会答允让人带您进京。”

事情涉及长命锁,外祖母又神情严肃,伽罗答得颇详细。

谭氏神情稍稍一松,默然沉思良久,又道:“如此说来,殿下非但不计旧仇,却帮了你许多?”

伽罗坦白承认,对上外祖母探究的目光,却不自觉地低头避开,咬了咬唇。

这自然是有些心虚了。

谭氏哪能瞧不出她这稍许扭捏?

皇上不计旧仇,愿意善待,当然是好事。然而谭氏毕竟比伽罗经历得多,于人心叵测、世事冷暖,感触更深。

杨坚父子处境艰难,这般情形下,他却愿意答应营救独孤善?从鹰佐手中救出那样要紧的人,绝非易事,更容易触怒周静帝,平添父子罅隙。

平白无故的,杨坚为何要施这般大恩?

就只为外孙女容貌过人?

抑或,是为了那长命锁?

谭氏只记得淮南时冷硬孤傲的杨坚,于如今的皇上殿下,并无旁的了解。心中猜疑不定,见外孙女隐然娇羞回避之态,心中并无欢喜,反倒升起忧愁。

十四岁的少女,乍然落入困境,被皇上屡次施恩,又破格善待,太容易被触动。

然而杨坚父子深恨高家,当年跟傅家也有旧仇,贸然施恩,哪会是真心实意?北凉鹰佐那般重视的东西,杨坚未尝不会动歪心思。倘若他只是想诓骗伽罗,待伽罗被他迷惑,查明内情,届时杨坚迂回拿到长命锁,又将伽罗丢开,岂不是害了伽罗?

旁的事情谭氏都不怕,唯一害怕的,就是伽罗受伤害。

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至此时,谭氏才想起李昺来。

自周静帝登基后,京城与淮南间常有消息传递,左相千金嫁给李昺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彼时的失望恼恨都不必说,此刻摆在跟前的每件事都比李昺要紧,她也不愿徒惹伽罗伤心,遂未提起。

只是瞧着跟前的少女,回想这半年来的颠沛起落,愈发心疼。

谭氏目光慈和,心中叹气,愁肠百结,轻轻将伽罗揽进怀里。

“这半年苦了你。如今外祖母来了,凡事都交给我。”谭氏虽上了年纪,手臂却还是稳当有力的,满眼心疼的瞧着伽罗,低声道:“我的宝贝伽罗,本不该受这些苦。”

伽罗乖顺的靠在她怀中,却是勾唇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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