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指望把孙女送进建章宫当皇后,当然想要孙女完好无损的回去,这事必成,神不知鬼不觉。可现在这么一闹——”宇文述面露不满,又不好对蒙青发脾气,只重重叹息。
李昺就势道:“岳父是怕皇上知道此事?”
宇文述不语,宇文基道:“那对父子多精明,多会收买人心!裴绮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哪会不知道缘由,为安抚姜家,说不定就能给她个建章宫的位分。姜家得了便宜,这事儿又张扬开,他不能徇私做手脚,只会下狠手。裴绮反倒成了烫手山芋,杀也不是,还也不甘心!到了那时候,你让父亲怎么办?”
李昺恍然。
既然摸清了这对父子的态度,知道他们暂时不愿与杨坚鱼死网破,后面就好办了。
李昺踱步过去,将裴绮瞧了瞧,又将伽罗端详片刻,忽然道:“岳父说得没错,这姑娘应当是那晚陪着皇上赏灯,后来又到蓬莱春的那位。当时我落在二哥后面,隔着面纱看到了些面容,是她!”
他语气笃定,加之伽罗身形确实相符,宇文述眉头皱得更深。
“查了十几天没半点消息,原来杨坚看上的是她!”
李昺颔首,忽然向蒙青道:“咱们捉了裴绮,可曾露出踪迹?”
蒙青正为宇文述陡然转变的态度稍觉忐忑,闻言便道:“放心!我的人下手快,又做得隐蔽,他们跟不过来!不可能查到相爷这里。”
“那就更糟了!”李昺猛然拍腿,脸色骤变。
正在沉思的宇文述不由抬头,“什么糟了?”
“咱们捉了裴绮和皇上看中的女人,皇上必定会派人追——”他看向蒙青,“皇上登山,必定带了侍卫?”
蒙青固然勇猛,心思终究不及他们做官的细腻周全,闻言也有点慌了,“带了十来个侍卫,都是好手。”
李昺倒吸口凉气,“皇上那种人,既然肯带着这姑娘赏花灯,必定是放在心上。如今她丢了,怎会不急?蒙教主做事隐蔽,皇上的人找不到踪迹,必定会将承寿寺翻个底朝天。寺里找不到,就会翻铜石岭——今日丢了的还有姜瞻的孙女,他会借此大张旗鼓,调了禁军过去搜查也说不定。蒙教主方才说,裴蕴父子可能察觉了铜矿的事……”
他说到这里,顿住声音,只看着宇文述。
宇文述脸色陡变。
裴蕴父子能调动的力量有限,查不到他私采铜矿的事,但倘若杨坚真调了军队过去,私矿的事就绝对瞒不住!那位皇上的冷厉铁腕,宇文述如今是越来越清楚了。
宇文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神情陡然一紧。
蒙青站在旁边,目瞪口呆。他只顾着奉命行事,给宇文述悄无声息的捉人,却全然没想到后续的事——按他的计划,裴绮失踪后,宇文述毕竟只是个宰相,即便着急,也未必能为孙女翻出多大的风浪。
但若是戳了杨坚的老虎鼻子……
石室内气氛霎时凝滞。
李昺面色沉重,思量片刻,才试探着道:“大哥的事,除了威胁姜瞻,咱们还能想想旁的办法。岳父的实权还在手里,京城北边的兵马也没归服,太上皇和皇上未必敢在此时撕破脸,立刻处决了大哥……”
宇文述眉目一沉,向李昺压过来,“所以?”
“岳父可将这两人抛出去,引开视线。若怕铜矿的事泄露,咱们尽快疏散了那些人就是,不能在这节骨眼徒生事端。至于大哥的事,姜瞻这里行不通,岳父不如修书给锦州,再往北边做些安排?北边若有异动,太上皇必定紧张,他还没将禁军全数收服,京城周边的守军不敢动,说不定会调蒙旭手里的人,届时虎阳关有了空子,咱们更能相机行事。”
宇文述沉吟不语。
对于这个女婿,他并不是很满意。
京城荟萃天下英才,李昺固然有才华,却也没到惊艳独绝的地步,若不是宇文兰珠瞧上了他那张脸,念叨折腾了将近两年,非他不嫁,宇文述是绝不肯点头把女儿嫁给李昺的。
但木已成舟,既然收了这女婿,李昺又有往上爬的野心,宇文述当然也愿意点拨。
上回户部的事算是个疏忽意外,更令宇文述不满。
但不可否认的是,李昺有时候确实也有点脑子。
至少这建议,听起来虽稚嫩粗浅,再斟酌筹谋下,也许会有用处。
但要他平白放了裴绮,确实太憋屈……
宇文述沉吟,脸色越来越难看。若在平常,他倒不太怵,偏偏蒙青这回昏了头,不止当着杨坚的面捉走裴绮,还好死不死的将动手地点选在了铜石岭,那可是把贼往窝里引,蠢透了!
原想着随手捉来裴绮,多个筹码,哪知蒙青会弄巧成拙!
倘若扣着两人不放,事情闹成这样,恐怕会招来杨坚和姜瞻的疯狂反扑,得不偿失。倘若放了,杨坚纵然会发现铜石岭的端倪,但既然两女得救,终究不会逼得太紧,可给他喘息之机。
宇文述黑着脸,将裴绮和伽罗盯了半天,最终指着伽罗冷声道:“记住这张脸,查明身份,将来有用处。至于这两个人——把人放出去,尽快引开皇上,铜石岭那里连夜善后!”
宇文基应命,将伽罗的长相牢牢刻在了脑海。
蒙青胆战心惊的送走强压怒意的宇文述,当即派人将裴绮和伽罗带下山,扔在附近镇子的客栈里,给嗅了解药,等她们自己醒来。
而后写了报信布条绑在箭尾,飞赴铜石岭。
铜石岭, 杨坚脸色铁青。
听到岳华的呼哨示警时, 他正跟姜瞻说话, 因为离得太远,听得不太清楚。遂暂时住口, 侧耳细听,秋风中便送来更为绵长响亮的示警呼哨。这呼哨都是侍卫们约定过的,各有含义,杨坚闻之大惊, 当即起身往承寿寺的方向瞧过去。
杨素已然匆匆过来,“殿下, 怕是独孤姑娘她们……”
杨坚不待他说完,便已飞身上马, 率领侍卫匆匆赶过去。
到得寺外, 碰上裴蕴和裴绮身边的仆妇,才知伽罗和裴绮双双被人捉走。
杨坚大怒,当即命侍卫搜山,等姜瞻父子等人赶过来时, 又用他们的人手,将这座承寿寺翻得底朝天。
然而, 一无所获。
随后, 岳华和刘铮先后回来跪地请罪,说当时情势紧急, 他们虽捉住了可疑的人,但未能找到伽罗和裴绮的行踪。以他们的本事, 一旦看到动静追过去,就不会轻易将人跟丢,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声东击西,拿幌子引开他们之后,才趁着间隙暗中逃脱——
这座承寿寺中,必定另有隐秘通道!
岳华对此格外懊恼。
她直到捉住那幌子,没瞧见伽罗,才反应过来当时可能有诈,稍一回想,便想起了那“被风吹动”的神幔。匆匆回去一瞧,果然座下是空的,地上落了极细的一层尘土,被蹭得乱七八糟,显然是有人躲藏。
岳华向来心细,若换了平常,在追出去之前,必定会躬身随手查那神幔。可当时裴蕴乍然出现,扰乱她的心神,加之伽罗举止奇怪,乍然变故之下,难免稍有疏忽,瞧着门扇的动静,便不假思索的追出去,错失良机。
众目睽睽之下,岳华并没刻意提起伽罗今日的异状,只将当时情形说了一遍。
杨坚冷厉的目光随即落向裴蕴,问他今日为何来承寿寺。
裴蕴受了无妄之灾,哪敢隐瞒自惹嫌疑,当即跪地禀明,说他从前听过关于私矿的事,猜想那应当与宇文家有关,只是一切尚且是疑影,所以借着登高上香的机会,过来瞧瞧。
那会儿也不是深刨这些的好时机,杨坚谅裴蕴也不敢再耍花招,暂且放过,刑讯那几个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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