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伯岳紧握的手指已在杨坚手背掐出血迹,在杨坚伸手抚平韩林眼皮的一瞬,再也忍耐不住,扑在榻上大声哭起来,声声哭喊,哀恸欲绝。
杨坚转过头,深深吸了口气,眼底微微泛红。
韩林的丧事由杨坚和李凤麟亲自安排人操办, 同他亡妻一起, 葬在城郊一处松坡。
韩伯岳留在杨坚身边, 很是消沉了几天,伽罗每日陪着照顾开解, 十分心疼。
杨坚那里依旧忙碌李昺这番起兵,隋州、灵州、宿州的折冲府皆有参与,这等悖逆行径自然不能姑息,这些折冲府如何裁撤合并、令安排都尉长史, 都是要紧的事,由杨坚和杨玄感写了密奏入京, 按着武元帝的安排行事。
李昺和元岩及数位谋逆都尉的家眷亦按律收押,待李昺和元岩回京定了罪名, 一道处置。余下的仆从家奴, 皆遣散或变卖,由李凤麟安排司法诸官处置。
李昺都督之位当即被革,由一位闲散度日的宗室郡王遥领。
白鹿馆与刺史衙署紧邻,杨坚同李凤麟繁忙处事的间隙里, 李凤麟的夫人姜氏也终于露面,来白鹿馆中看望韩伯岳, 顺道拜会身份特殊的伽罗, 送了好些补品和起居之物过来,十分周到。
这日姜氏过来时, 伽罗正跟冼氏、华裳在屋内闲坐,教韩伯岳写字。
韩伯岳经前几日的伤心后, 渐渐接受了父亲已然战死的事实,除了晚间偷偷哭之外,白日里牢记着韩林要他做男子汉的话,甚少再表露伤心。只是毕竟年纪有限,刚没了至亲,先前的顽劣笑语一去不返,时常闷坐发呆。
伽罗也经历过幼时失慈的事,故耐心陪伴,教他习字解闷。
因韩夫人是书香门第,韩林当初以武举出身,能熟读兵书,学问也不差。是以韩伯岳虽养在军营,读书的事也没落下,到如今已读了不少书,只是性子顽皮,兴许是随了韩林的粗豪之气,书法略差。
伽罗的簪花字过于秀气,冼氏上了年纪,书法端庄沉稳,倒可教他练习。
几个人围坐在长案旁,见姜氏进来时,不免起身相迎。
姜氏自是满口关怀,寒暄过后,随身侍女将四个食盒放在桌上,说里头是各色蜜饯糕点。如今已入了腊月,天气严寒,没了新鲜的蔬果,闲来无事,也只能拿这些零嘴来打发时间。
等她寒暄过后告辞,伽罗便选了几样装入食盒,亲自给房遗爱送过去。
房遗爱的住处离紫荆阁不远,同房彦谦一道被韩擒虎安排在阁楼二层,底下则是个小小的议事厅,两侧抱厦中住着李昺和曹典。
伽罗过去的时候,议事厅的门敞开,里头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
走近了,看清那是韩擒虎、房彦谦、李昺和房遗爱四个人,杨坚不在。
里头不像是商议要事的样子,伽罗走近时,房遗爱扫见,当即走到门口笑道:“这样冷的天气,又送了好东西过来?”
“刺史夫人送了些糕点蜜饯,想着蒙姐姐或许喜欢吃,所以送些过来。”伽罗走进里面,瞧着韩擒虎和房彦谦已然痊愈,李昺的手臂却还是小心翼翼兜着,不免问他恢复得如何,顺手将食盒揭开,取了几碟糕点出来,摆在桌上。
房遗爱随手拈了吃,道:“等隋州的事定了,你也回京是不是?”
伽罗迟疑了下,“我先等父亲过来吧。”
“昨日收到的消息”韩擒虎站在旁边,及时到:“傅大人五日内能抵达隋城。”
伽罗闻之欣喜,听房遗爱问得奇怪,遂道:“蒙姐姐要去京城吗?”
“想去那里瞧瞧。”她来隋州时日不短,瞧着伽罗每日给杨坚换药,韩擒虎等又格外客气礼待,虽不知过往情由,却也瞧得出端倪。向伽罗挤了挤眼睛,道:“殿下说我箭术极好,旁的功夫却有限。我羡慕殿下身边那位岳姐姐,特地求了殿下,准我入东宫当个小侍卫,学些本事。”
这倒令伽罗意外,不由欣喜,“那你要在京城住一阵了?”
“嗯!就在你表哥手底下当差。”说着,笑睇李昺。
李昺似颇无奈,同房彦谦对视一眼,各自一笑。
隋州的事渐渐理清,腊月初三那日,独孤善顺利抵达隋城。
伽罗已有近一年未见到父亲,前两天缠着杨坚问定了独孤善抵达之期,这日早早就起来,仿佛过节般着意打扮一番,修长的妆花襦裙之上锦衣绣金,将那件杏黄缎面的斗篷披着,早早在屋中等候。
这日天晴,固然冬日清寒,太阳晒着,仍旧有几分暖意。
杨坚处理了公事,回到白鹿馆时,就见伽罗站在穿堂外,来回踱步,翘首张望。前两日下的雪还未融尽,穿堂旁槐树底下,积雪覆盖枯叶,半融半冻,上头已留了她许多脚印也不怕踩雪冻了脚。
他这两天颇为忙碌,整日在隔壁衙署议事,早出晚归,加上左臂的拉伤非伽罗所能医治,换药的事都交给李凤麟请来的郎中,每日竟甚少能见到她。
今日难得早归,路上撞见,不免多瞧两眼。
伽罗旁边,则是倚柱而立的房遗爱,像是一道过来等的。
两人上前拜见,杨坚觑着伽罗红扑扑的脸蛋,知道她是心急,道:“午时才能到。”
“那也快了!”伽罗往他身后张望,两只手藏在绣金袖筒中,抱着藏在当中的手炉子,“殿下今日回来得早,衙门的事都办完了吗?”
杨坚颔首,看向伽罗身后的房遗爱。
房遗爱微怔,旋即会意,道:“在虎阳关时,我已拜了傅大人做先生,故而一道来迎候。”
杨坚没再多问,瞧见伽罗鼻头在冷风里吹得泛红,不由皱眉,“回屋等吧。“
“不碍事,没觉得冷。”伽罗眼底都是笑意,猜得杨坚的意思,忙道:“殿下有事自管去忙,不必管我。战将军已安排了住处,表哥今日也得空,就在那边。父亲抵达时,有我们足够。等殿下有空了,父亲再过去拜见。”
房遗爱亦点头,侧身让开道路。
杨坚觑着伽罗没说话,神情还是从衙署里出来时的冷肃。瞧了片刻,没动身往里走,反而回身,走向近处一间敞厅,道:“过来。”
伽罗微诧,跟着他走过去。
敞厅就在穿堂不远处,正对着白鹿馆照壁后的长长甬道,倘若独孤善抵达,一眼就能瞧见。伽罗随杨坚走进去,里头虽没人在,却照常烧着炭盆,不似外头风冷。那门帘子厚重,不好搭起来,遂回身问道:“我开扇窗户,蒙姐姐介意吗?”
“我又不怕冷。”房遗爱笑道。
伽罗遂开了窗扇,回身见素日繁忙的杨坚竟然坐在椅中,不免诧异,“殿下这是有事要忙吗?”
“谁说的。”杨坚掏出那把漆黑铁扇把玩,碍于房遗爱在场,没再说旁的。
伽罗对上他的目光,恍然明白他意思,不由抿唇微笑,没再说话。
因有房遗爱在场,杨坚便还是素日端贵模样,只问伽罗这两日韩伯岳如何。
伽罗照实回答。
……
过午时分,独孤善终于抵达白鹿馆。
最初瞧见侍卫匆匆绕过照壁时,伽罗尚未反应过来,待瞧见侍卫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猛然站起身,向杨坚和房遗爱道了声“来了”,便匆匆掀帘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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