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境也跟着去看,隔着那扇透明的玻璃,她看见苏蔚阖闭着双眼,静悄悄地躺在了病床上。若不是一旁监护仪器上,昭示着她生命指征的数字和线条还在跳动,她恐怕难以想象,那个惨白着一张脸的人,她还活着。
至少她还活着。
谢灵境原本还在悬挂着的一颗心, 终于可以稍稍放下来一点了。
然而她并没有能安心太久, 到了夜里,苏蔚便发起了烧, 断断续续地,说了些胡话。谢灵境守在她的床边,握着她扎了输液管的手,不清不楚间,她听见几个简单的词汇:灵境, 律师,菲菲。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
第三天的中午,艾玛来替她看一会儿,好让她回去学校,处理一些学业上的事情。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苏蔚已经呼吸衰竭,她不能够自主呼吸了。
她未曾料到,苏蔚要靠呼吸机来维持生命的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灵境,”艾玛抬手搭上了她的肩,捏了一捏,“你该认真考虑一下了。”
谢灵境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音乐嘈杂的夜店里,霓虹光球转不到的地方,谢灵境正喝下不知道是第几杯的酒。
她面前黑色的茶几上,已经堆了一排大大小小的玻璃酒杯,有她自己买的,也有别人买给她的。只是大多数给她买酒的男人,在看到她只顾着一个劲地灌下酒,并没有丝毫想要和他们开口说话的意思后,都纷纷识趣地选择了离开。
当然也有不死心的,就比如此刻,几个作朋克打扮的男孩子围在她的身边,喝彩似的劝着她酒,她也通通来者不拒。
等艾玛和艾瑞克来找到她时,她正被一个戴着鼻环的男生架了起来,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但可以肯定的是,显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艾瑞克很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将她带出了震耳欲聋的狂欢夜店。
一出来外面,夏日热风温暖着她的胃,才灌下去的冰凉酒水,冷热相遇,瞬间就要溢了出来。
扶了路边不知名树木的树干,谢灵境很是畅快地吐了一场。
吐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个笑话,刚想要抬头笑,就又被一阵上涌的呕吐感给压了过去。
好不容易吐完了,在接了艾玛递过来的矿泉水,漱了口后,她终于可以笑道:“我才注意到,你们两个的名字,第一个字都是艾。这要是在中国,估计大家都会以为,你们俩是兄妹。”
艾瑞克不明所以,艾玛无奈地给他解释:“她是说中文。”
给艾瑞克解释完,艾玛又调转了头,去训谢灵境:“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可不像是你。”
谢灵境晃了脑袋,一只胳膊搭上了艾瑞克的肩,望了艾玛,一抬下巴:“你才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么凶,可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瞧她这样子,吐虽然是吐了,可这酒,显然是还没醒。
艾玛一面继续着她的无奈,一面熟练地翻了个白眼。
这边谢灵境还拿着矿泉水瓶子的另一只手,去拍了拍艾瑞克的脸,询问着他的意见:“你说,她这样是不是就不可爱了?”
“呃……”艾瑞克犹疑着,对上了艾玛那足够可以杀死人的视线。
想着反正谢灵境现在是醉着的,比清醒着的艾玛肯定要好糊弄些,艾瑞克于是干脆地转移了话题:“你说你干嘛要喝这么多酒?明天肯定要头疼了。”他难得有机会教训谢灵境。
谢灵境却不以为意,她两手揽上了艾瑞克的脖子,双眼迷离地盯了他的脸:“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她问。
别说他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艾瑞克甚至连她所说的那两句中文,都没怎么能听得清。
“好了,别说了,先回去吧。”艾玛替艾瑞克解了围,过来扶住谢灵境的肩,哄孩子似的哄着她,“我们先回宿舍好不好?”
“好哇。”谢灵境笑靥如花,转身又扑到了艾玛的身上,脸蹭了她的脖子,深深呼吸一口后,满足地笑,“你好香啊。”
艾瑞克立在谢灵境身后,抬了双手,冲着艾玛比了大拇指。
路边,一辆深沉如同夜色的车,停了下来。车窗落下,艾玛意外地叫出了声:“宋先生?”
趴在艾玛怀里的谢灵境,瞬间酒醒了一半。
自宋君临送她到医院那天起,这中间,他们再没有见过面。宋君临当然有提出要来看看她们,都被谢灵境毫无理由地,直接拒绝了。
隔着距离,手机微信上拒绝人,是件很轻而易举的事情。可现在,真人就到了跟前了。
还是她上次来时住的那间客房,原本开在露台上的茉莉花,被剪下来几枝,插在有着圆鼓鼓肚子的小玻璃瓶里,摆在了盥洗台的一侧,明目张胆地,香气充盈一室。
谢灵境掬水洗了脸,抬起头,墙上方正的化妆镜,映出她湿漉漉的一张脸来——这是一张面无表情时,看起来很是冷漠疏离的一张脸。
才刷过牙,口腔内充斥着清新的薄荷味,刺激着她原本迷糊的大脑,勉强清醒了一些。
这一清醒,她的视线也貌似能集中到一点,这让她不得不注意到,镜子里的人,眼睑下淡淡的青色。
她是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合过眼了。
凑去镜子前,她扒拉着自己的黑眼圈,突然又有点想要笑。她想起自己还要更年轻些的时候,熬夜备考,通宵派对,也从来没为黑眼圈而操心过。可现在……
果然还是到了该保养的年纪了啊。她看着镜子里依旧面无表情的自己,终究还是哼笑了一声。
拉开浴室的门,雅致的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她有点失落,不明白就在半小时前,自己为什么要撇下艾玛和艾瑞克,义无反顾地跟了宋君临,来到他的这栋房子里。
最终,不是还落了一个人的下场?
她抽了抽鼻子,走去床边,掀了被子,躺了进去。床头灯一灭,便是满室的暗。她闭了眼,祈祷今夜能与周公相见。
祈祷还没结束,无声寂静中,门锁咔哒一声响。她没睁眼,神经却紧绷了起来,听着那门口暂停的一瞬,就又响起的轻轻脚步声,渐渐靠近了她正躺着的这张大床。
床头柜上哒的一声,是玻璃杯子磕上平滑桌面的声音。柔软床铺往下陷了一下,又稍稍起来些。她依旧侧了身子,背对着来人,没有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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