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下午没事儿,傅子寒干脆让小姑娘放下针线,拿了细毛笔,教她下笔构图。
小姑娘识字,是跟着哥哥学的,偶尔也会受到父亲的教导,但是毕竟父亲大部分时间要读书备考,能分心教导儿子,偶尔指点邻居家的孩子已经是挤出来的时间了,根本不可能系统的去教导闺女功课。
所以小姑娘虽然识字,却写不好字,更别说画画之类的。
傅子寒不同,他从小就接受琴棋书画的教学,然而实在资质有限,学了十来年能达到业余十级的水准都已经是使劲浑身解数了,跟轻轻松松就拿到专业级的弟弟妹妹完全没法比。
之后家里放羊吃草,他也凭着兴趣来时才偶尔练一练,虽然不会手生,但也仅限于此能自娱自乐陶冶情操。
估摸着也是小时候被逼狠了,长大之后才自我放飞学了哲学,还应聘到中学当了个普通的老师。
转眼就给他扔到古代来,还是个历史拐了弯儿的朝代,南宋以前的历史一模一样,南宋之后就没有元朝了,取而代之的是晏朝,今上姓陈,还跟他老家一个地方出身。
晏朝至此已经延续了一百七十三年,社会构成跟风俗习惯以及文化经济发展都和他知道的明朝很相似,却比明朝要更先进一些。他看完历史之后,自个儿揣测应该是没有经过元朝战争摧残的缘故。
今上是晏朝的第七任皇帝,登基已经快五年,社会稳定,经济发展有加速的倾向,而本国实力强大,另周边国家纷纷诚服,岁贡的时候那景象,有幸在原身的记忆里看过一次,所谓万邦来朝都不是开玩笑的。
这样一个民心所向的皇朝,好像穿过来也不算太坏的事情。他反正都是一个人独居,在哪儿不是过日子。好歹这里还有两个小孩子依靠他,让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一边天马行空的放开了思想,一边看着自家闺女认真的跪坐在书案边描画,傅子寒突然一颗心就稳定了,摸一摸,跳得很实在,很有力。
他撑着腮,带着微笑看着自家闺女,而虚掩的大门外,穿着青布衣裙的寡妇季萍儿也在偷偷看他。
季萍儿跟福婶是邻居,可关系不算好。
季萍儿的男人死得早,留下幼弟寡母和娇滴滴的小妻子一起过日子。
小两口结婚还没到半年,萍儿男人就在外出打短工的路上不慎摔下路边山崖死了。本来山崖不高,摔的人也不止一两个,可他运气不好,喝了点小酒出的门,也不知道是腿软腰无力还是咋滴,居然摔下去头先着地,直接扭断了脖子。
季萍儿的男人是家里老大,中间两个妹妹皆已出嫁,剩下个十来岁的幼弟和寡居多年的老母亲。他死之后,季萍儿其实是想改嫁来着,毕竟她也才十七岁,还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而且当朝律法也不阻止寡妇改嫁,只要其婆家放人,娘家来接,就可带着三分之二的嫁妆离开。
可季萍儿的婆婆不肯放她!
不但不放她,还觉得是这个狐媚子儿媳妇害死了自家儿子,如果不是她一天天妖妖娆娆的缠着儿子,儿子怎么会腿软无力,连路都走不实在?
再说了,她家里当初要了十两银子的彩礼,可陪嫁却至多三两银子不到,这要不是自己大儿子愿意吃这个亏,她当初就不会让这媳妇子进门!
还想带三分之二的嫁妆走?啊呸,除非她死!
老婆子不放媳妇不说,完全将媳妇当男人用,家里里里外外轻活重活都是季萍儿做,她和她小儿子还动辄打骂季萍儿,不给吃饭是经常的事。好几次季萍儿在田里做农活的时候被饿晕过去,还是左邻右舍看不过眼塞了点吃的给她,才勉强活到现在。
短短三年,当初的一朵鲜花,现在都憔悴得不成样儿了。
季萍儿盯上傅子寒也是不得已。
她倒是不指望傅子寒娶她做续弦,但完全可以做个妾室什么啊。傅子寒是秀才,有功名在身,一妻一妾不悖律法,更何况他正妻还病逝多年。
季萍儿的主意打得好,架不住现在活着的是宅男傅子寒,连个小恋爱都没谈过就变成鳏夫已经够悲催了,怎么可能还去娶一个寡妇当小老婆?他实在接受不来。
傅立文抱着纸笔和样书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人。
他停下脚步凝神细看,一眼看出这人就是东头福婶家的邻居,寡妇季萍儿。当时心里头就是一颤,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
亏得他也算稳得住的,脚下一拐,从另一边绕过自家旁边的水竹林子,打隔壁田大壮家门口过来,在路过田家时,还特意放开声音叫了一声田大壮家的大小子田石头。
“立文哥你抱的什么?”
石头跟静姝一般大小,平时皮得很,上山下河爬树逮鸟,就没有他不敢的。唯独怕傅家夫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连他爹田大壮都觉得奇怪。
看到傅立文抱着一大包东西,额角都出汗了,在院子里劈柴玩儿的石头赶紧撂下柴刀,开了院门想要帮忙。
“不用了,我抱着就好。我叫你是跟你说一声,夫子过年之后会招收新学生。前儿田叔不是让我帮忙问问能不能送你过去么,夫子同意收你,但要求你得认真读书,若是一味捣蛋,他会直接赶你走的。”
一听傅立文说这个,田石头顿时苦瓜脸,看着傅立文的眼神挺可怜的。
他压根儿不想去读书,他想去武堂学武,以后投军从戎,当个威风的大将军。可他爹直接拿了竹鞭抽他,非让他打消这个念头,说他老田家一脉单传,他要是敢去边关投军,还不如他直接给他把腿打断了来得快点。
傅立文莞尔,朝他笑笑正准备说话,就听到田婶子打里屋出来。
“谢谢立文了,改明儿婶子让你田叔收拾点山货给你家送过去。夫子那里需要什么你尽管说,婶子让你田叔早早就给准备妥当。这皮小子若是在学堂不听话,你直接给我打就是,打不听就让你田叔来。”
田石头顿时开始唉哟唉哟的嚎,觉得自己人生乌漆嘛黑没了指望。
傅立文笑了,抿抿嘴,跟田家母子告辞,转身朝自己家走。
果然绕过田家的院墙,自家门口已经没了人。
回到家,放下纸笔书册,又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递给妹妹去归置妥当。趁着妹妹不在,傅立文低声跟父亲说了在门口看见季萍儿的事情。
傅子寒虽然没有傅立文那么敏感,对于男女大防也没想太多,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寡妇门前是非多!
不管是不是季萍儿来撩他,还是他去撩季萍儿,一但两人扯上点关系,那就是泥巴掉□□,不是屎都是屎。
他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考虑自家乖巧的闺女。
这之前原身就有过打算,想要搬家到县城去。一来是方便儿子进学,二来也是因为感受到了来自季萍儿的算计。
现在看来,搬家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第3章 咱躲吧
傅立文也知道父亲没有生病之前就有搬去县城的打算,连房子都租好了,光光的小院儿,除了两张床榻就没有其他的家具。当时只是想着年前花销比较大,就盘算等过了年再做打算做了家具再搬。可现在想想,季萍儿怕也是察觉到他们想要避开的打算了。
傅立文好歹也是独自一人过了几年日子的,决断的魄力还是有,等到吃过晚饭,就着手让两孩子先收拾了细软便携的,又从床下的隐蔽处取出妻子留下的嫁妆首饰。还有压箱底的一张银票。
这里的房子他们不会卖,直接托付给福婶一家帮忙照看,连带几亩田地也都平价租给了福婶家。对外只说他明年要乡试,儿子立文也要试着入场考童生试,到县城里,父子俩也方便温书。
父子都走了,总不能剩下才七岁的傅静姝独自在乡下住吧,带着一起自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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