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傅子寒的茫然是真茫然,还是方大人慢条斯理的在旁边解释了一下,傅子寒才明白祝大人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就是个精细度的问题。
之前是有沙盘,可那沙盘很简陋啊,做得有四五分相似就很了不起了。兵部用的沙盘要好一些,但也看得见。可傅子寒这个沙盘就差不多是实打实的等比例缩小还原了,连河道的拐角,山坡的高度都显示在内。一众大人看过之后,顿时惊讶莫名,结果问了柳桐言一番,对方根本说不出个子曰来,这才有了刚才柳桐言被吓得差点瘫倒的场面。
傅子寒明白之后,苦笑连连。
其实柳桐言是跟着他一点一点的完成的这个沙盘,里面的道理他应该都知道,但是毕竟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数学和地理知识,所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是很正常的。
明白了大人们想要知道些什么,傅子寒坦然大方的走过去,指着模型一一的解释起来,其间掺杂了算术和地形志,用诸位大人能够理解的语言,将整个沙盘的制作原理一丝不漏的说了出来。
第68章 心理素质不过关
其实沙盘制作并不特别难, 有经验的老匠人在给出足够的图纸和数据之后就能做出还原度在百分之七八十的沙盘模型来。
这个过程中最难的, 应该就是地图绘制了。没有实景地图绘制,就算你是匠神也做不出需要的沙盘。
而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地形地图和经纬度之类的了解并不深入,那些善于描绘风景的的大家, 更多的是写意而非写景。
如此一来傅子寒本以为很不打眼的一个小举措,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还好的是, 他说的那些都能从书本上找到出处,偶尔有些自己的见解加入进去也不会让人生疑,硬生生的便把对他不利的局面给扭转了过来。
圣人在听他说话的时候,一边听一边隐晦的打量他,那目光很深沉也很复杂, 偶尔还在傅子寒说出自己见解的时候, 露出一丝隐约的骄傲和欣慰。
傅子寒:并不太想了解圣人在骄傲什么。
宫人送来冰镇的酸梅汤,一碗下去,傅子寒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被一群大佬围着考校的滋味真不想尝试第二遍。
后来傅子寒被请到了殿外的偏房坐着等待圣人下一次宣召。在这里,他看到了一脸惨白神情灰败的柳桐言。
“阿言你到底怎么了?”
没办法从大佬们那里得到有关柳桐言失态的解释,他只能带着担忧靠近这个年轻人,小心翼翼的询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柳桐言一个人坐在偏房好久, 陷入更深的自我恐惧中不能自拔, 连傅子寒进来都不知道。
“傅大人, 卑职,卑职……”听到傅子寒的声音, 柳桐言的眼泪刷就下来了,吓得傅子寒赶紧掏出手巾递过去。
“别哭啊你, 有话好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知道么?”
“呜呜,傅大人,卑职恐怕活不了了。”
“……出了啥事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要如何帮你。”
最讨厌这种嘤嘤怪,半天都拐不到正题上,有事儿说事儿,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你哭半天有毛用?
柳桐言或许是哭了一会儿散发了内心的恐惧,也或许是看到傅子寒来了,觉得有了主心骨,终于磕磕绊绊的把之前自己殿前失仪的经过说了出来。
其实也就一点,这孩子的心理素质太差,看到圣人之后心里太惶恐,连自己会的都表述不出来,再加上旁边一众大佬眼不错的盯着他,他连跪都跪不稳了,更别提回答圣人一连串的询问。
得知事情经过的傅子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他也不能责怪柳桐言不经事。原因无他,本来圣人就威严有加,加上一众大佬气势凛然的盯着,他一个什么品级都没有的小吏能不被吓尿都是好的了。
但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这孩子的心里承受力太差,情绪不能自控,以后怕是没办法独当一面,只能给人配合工作了。
再或许年长一些后能有所改进,可现在而今是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不能不说可惜。
但是这一事件也让傅子寒发现了自己的一些问题。他实在是考虑不周,完全没有提前去了解柳桐言有没有面圣的能耐,就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或许他意识的以为世家出来的公子都能很好的应对这些,但是毕竟柳桐言不是嫡系家族子弟,也没经过专门的培训,是他想当然了。
安慰劝解了柳桐言一番之后,对方终于情绪稳定下来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内侍再次过来,请傅子寒进入含光阁。
这一次的谈话很简单。圣上让他在完成蚕桑这些事情之后,去四门讲学,专讲儒家经典和算术。
说实话,这样的安排其实很合傅子寒心意的,他原本的期望就是能当个教书育人的夫子,那些朝堂上的争斗他是一点心思都不想花费在上面。但是进入科举征途,以后的发展就不一定能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了,特别是又知道了方尚书是自家姨父后,他基本上对不做官回去教书育人这个愿望不抱任何希望。
没想到峰回路转,因为一个简单的沙盘,圣人居然让他去教书,这简直是太好了!
去了四门教授学生经典,他的级别肯定不能降,圣人直接恩赐给他升到了正六品,代司业一职。
桑蚕一事起码还要一两个月才能完成,而四门的学舍再快都要到十月底去了,更别说如果真采取了傅子寒对泽地的规划,四门的建设很可能要拖到年前才能完成。
这个时间也正好给了傅子寒缓冲。
他以前想要去教授学生,也只想的是回去家乡那边,给那些启蒙的孩子上课,但现在进入四门的话,学生层次生生拔高。就如同小学生跟大学生的区别,他有些担心自己不能很好的完成教授一责。
多了半年的时间,至少可以让他多做些准备,把那些经典再深度揣摩一下,该求教老师的也得缠着多问问。横竖傅子寒一点没觉得自己三十岁的人是多成熟的大人了,搁他以前那个时候,他还能毫不知耻的自称一声宝宝呢!
领了圣上的赏赐,傅子寒原本想给柳桐言求个情,但是转念又想,圣人根本没说柳桐言一句话,他这么突兀的求情反倒不好,待得真要下罪的时候,自己再来扛过也不迟。
傅子寒的欲说还休没让圣人注意到,反倒是刑部尚书大人看到了。这位也是个极善于揣摩人心的老狐狸,他捋着短须朝圣人拱手。
“那个柳桐言不若让傅大人一并带出去吧,日后傅大人可得多多教导一番,柳家的子弟怎可如此不堪大用。”
这老狐狸果然说话的技术高超,既卖了傅子寒一个好,又不着痕迹的踩了柳家一脚。
但是傅子寒却不能就此应下,否则“不堪大用”四个字就足以毁掉柳桐言的所有。
“望圣上和诸位大人明鉴,此事非柳桐言之过,实在是微臣没有安排好,才让柳桐言因毫无准备而觐见圣人时失了分寸。其实这沙盘和图纸,很大一部分都是柳桐言所做。”
他跪下的时候其实心里也在打鼓,毕竟是当众驳了刑部尚书的面子,这就是硬生生给自己树下敌人,但是若要让他不发一言,他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儿。
圣人看着傅子寒好半响,才微微颔首,免了柳桐言之罪,但是也言明,若柳桐言不能通过科举出仕,就不用再出仕了。
这算是将死了傅子寒想要借这个机会给柳桐言博个出身的打算,可到底说起来也是柳桐言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也怪不得他什么。
傅子寒磕头应下,却又在那一霎那冒出一个念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圣上一眼,心里琢磨着自己的话到底能不能说。
“你还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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