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西关之变
这一天的西关过年很热闹。
虽然在年前有小疆村事件发生, 但是西关人对生命的矛盾看法让他们很快就将这事儿放下, 高高兴兴的过了个二三十年来都没这么热闹过的新年。
暂代西关行政事务的,是韦晁的老下属,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心腹曹大人对傅子寒很恭敬, 恭敬到每做一个重要的决定都会亲自去征询傅子寒的意见。
“先生,这位曹大人未免……”
这种行为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连带傅家的几个忠心的家仆和侍卫都察觉到不妥了,偏偏傅子寒还老神在在的按计划给学生们上课。
新年之后,书馆的学生多了七八个,还有两个是异族的少年,跟着启蒙班的孩子一起认字, 高高大大的个头, 跪坐在最后面,抓耳挠腮的样子看上去特别让人想笑。
这俩少年是商队主事的孩子,打小就跟着长辈们走南闯北,让他们谈生意认货物那是毫无问题,可让他们安静的坐下来读书认字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日雪后初晴,傅子寒难得起了雅兴, 在教授了大一些的孩子如何习琴之后, 便让他们坐在暖阁看书, 自己则点香净手,抱琴而坐, 于暖阁外的廊下弹起了曲子。
秋骁很认真的将先生布置的功课做完,又执笔临摹了五张字帖, 最后才拿着书坐到暖阁门口,一边听先生弹琴,一边在心里默书。
他看着傅子寒的眼睛里带着孺慕和崇拜,在偶尔也会想要长大成为先生那样风光霁月的雅士。但是现实也告诉他,这辈子基本上是没有指望了,看体型就知道,他最大的可能是成为儒将。这也是母亲和姐姐对他的期许。
跟着第二个完成作业是师爷家的小子。过了一个年,这小子稍微成熟了那么一丁点,其实最主要是他觉得小伙伴里面连秋骁都被允许去下场见识一下,而自己却没得到许可,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但是他虽皮,也知道先生是为他好,父亲跟先生私下也聊过,回来之后跟他说了一番话,让他也承认了自己的不足。知道哪里不足,就有改正的方向,不想被人丢下太远,这小子年后读书也认真了不少。
“阿骁,你家祖籍是河西府的,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县试要回祖籍考,所以秋骁最迟要在二月初五之前起程。但是他一个人回去河西府也实在让人不放心,所以傅子寒干脆邀了几个商队的管事喝茶,凑了一笔钱,雇佣了一个车行的七辆马车,负责在初五那天送西关城里要回河西府去赴考的所有学子。一路上的开销都有商队给的这笔钱负责支出。
领队的是车行的老账房,他在西关四十多年,几乎西关城里无人不知他。老账房带着三个小子负责安排一路上的吃住行程,然后之前就请了人提前去河西府,租了一座大院子,专门供考生短时间租赁的那种,计算好人数之后,提前布置好房间,只等着他们到了之后就入住。
因为有商队的资助,个人除开个人开销之外,连纸墨笔砚都是统一提供的,还有考试时候需要自备的饭菜跟碳炉,也是从西关一位专门卖这些的杂货商那里低价购入。以后就长期放在河西府的一间杂货铺的小仓库里,专门供后续的考生使用。
商队资助这些学子也不是没有好处可拿。车厢上印了主要资助商行的名字,还有车队上面插的旗幡,一面印的商行名,一面写的“西关考队”,一路行来,西关城的这个举动让周围不少边城的学子羡慕嫉妒。
虽然河西府的消费不高,离各边城的距离也不远,但是再如何节约,总体花费至少也要两三两的银子。
家里条件好一点的还能支付,家里条件不好的,这笔钱几乎都要把亲戚借遍才能凑出来。
更重要的是,这次西关来河西府赴考的学子,人人都有一件制式棉袍,颜色统一,衣襟和袖口的花纹也统一,是西关城的百姓都认识的一种野草。野草虽小,却坚韧不屈,这样的寓意也是告诫他们不可妄自菲薄,要坚定信念,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最好。
统一安排的好处还在于大家都是同乡,气氛和洽,不会在考前产生不必要的纷争,而且也是因为同乡的关系,大家会互相照顾提点,特别是来考过两次的老生,会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经验传递给新来的考生。这样做也能最大程度的消弭掉新生的不安和惶恐。
傅子寒这段时间要操心学生赴考,又要替回京述职的韦晁担忧前途,整个人吃不好睡不好,眼看着就消瘦了。
二月初十,随着马车进入西关城的况医女,在看到傅子寒的第一眼,整个人就差点暴走。
“大人,不是婢不知尊卑,着实是您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让人担忧了。婢来之前,夫人跟大小姐还一再嘱咐婢替大人调养一番,可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是调理能解决的?”
医女再强,那也不是大夫,她擅调养才被调到西关来照顾傅子寒,可现在她根本无从下手,总觉得应该第一时间将傅子寒送回京城,让御医们好好瞧瞧。
“哦对了先生,这是夫人让婢给您送过来的信,还有文老先生的信也在里面。”
况医女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布包,裹了油纸,一看就是怕出意外而特意做了防备。况医女在递过去的时候,手指不小心勾住了布包的一角,撕开一条缝,露出里面厚厚的一张铜板夹缝纸皮。
傅子寒接过布包,没有急着取信来看,等到将京城里的人和事都过问一遍之后,才让况医女先下去好好休息。
等人走后,他取出信出来阅过,最后才是那本包着厚厚书皮的新书。
让人守着暖阁不许人靠近,傅子寒用裁纸的小刀轻轻割开厚厚的书皮,从铜版纸的夹层中取出一封密信。
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这封信,傅子寒将之放入炭盆中看着化成灰,之后才又将书皮原样封好。
他半响没说话,一个人坐在案前思索着。搜遍记忆也找不到傅家跟那位长公主之间有过交集,也或许是傅家长辈跟长公主打过交道,但到他的时候,已经没有来往了。
算一算时间,长公主出家的时候,今上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又不得宠,对宫中的秘闻都不知晓,更别说才不过两三岁的傅子寒,只怕见都没见过这位长公主一面。
不管当初长公主是怎么出的家,但是这么突然的出来,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是连圣人都不明白这位在想什么,他能明白?亦或者是他接触的人里面有知道内情的,所以吴典才会找上他?
傅子寒真心头痛这种事情,他宁愿跟人真刀真枪的拼,也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些阴谋诡计上。
“话说如果真的有知道的,为何渝姐姐不知?”突然想到这点,傅子寒爬起来在廊下走来走去,一个人嘟嘟囔囔的捋思绪,“渝姐姐比我大,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到我家了,若是母亲跟长公主见过面,渝姐姐一定知道。”
陈渝跟着傅夫人长大的,一切的教导都是傅夫人亲自操心,这种跟上层贵女拉关系的机会,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如果见过面,那陈渝自然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那里面一定有问题。
“傅家当年权倾半朝,连皇后贵妃都要对母亲客气三分,更不用说一位公主。母亲一定跟公主时常见面,宫里的宴会也不会不带渝姐姐。比起当初的身份待遇,只怕渝姐姐在皇宫内院的地位都比今上来得高。我能知道这点,今上为何会不知?他吴典不去问渝姐姐,却来问我,难道……”
傅子寒背上起了一层毛毛汗,明明穿得极厚,暖阁里还有地龙跟炭盆,却让他深深的打了个寒颤。
若不是从吴典送来的密信中还能感受到他的恭谨态度,傅子寒都想着要不要让人去京城接了妻女赶紧出关投奔儿子去了。
“先生,门口来了一老妪,说是当年傅家的嬷嬷,知道先生在这里,来讨口饭吃。”
傅子寒眼睛一眯,心里一凛。这个敏.感的时间来了个敏.感身份的人,若说是偶然的,他屁都不信。
不过既然人家都找上门了,他肯定是要见的。再说了,不管对方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上的门,既然打的是傅家老人的名头,他若不见,定会让旁人觉得他太过凉薄。
见面的地方依然是这间暖阁,不过是在外间。
那老妪面容苍老憔悴,穿着上也是补丁重补丁,但即便这样,也是洗得干干净净,烫得平平整整。
老妪进来之后,深深的看了傅子寒一眼,跪下去带着隐忍的哭腔,叫了声“二公子”。
偏偏就是这三个字,让傅子寒突然一晕,就好像这个声音在他梦中反复出现过,伴随着他过了人生中最喜乐安康的那段岁月。
“奶,奶娘?”傅子寒怔怔的吐出这两字,脚下几步走过来,蹲身将老妪扶起来,凝目细看,“奶娘,您不是跟奶兄回家乡了么?”
“二公子,汉仪他,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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