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心下得意,其实连那年下兴修水利的奏折被积压她都想到了,修水利不只是为了解决洪水,灌溉田地,也相当于变相赈灾。百姓每家能出点劳力,领了官府的陈米,来年春荒,青黄不接的时候,就不至于酿成□□了。
权谋之术,在她这有时候就是比谁行得狠,忍得住,站得牢。玄同甫显然就有点忍不住了,秦中地区历年都是闹饥荒的地方,一个水利被压,一个是年下官府疯狂抓牢夫,就算不管乡亲父老生死,他也怕来年饥荒一起,秦派官员大受牵连。大周朝有句官场俗语:“旱可削,涝可捞,十乱九剐最难熬”。所谓旱可削,是因为多半旱灾一起,当地百姓就容易被煽动觉得是官员德行有亏,正是参一本下手削官的好时机。涝是洪灾,虽然恐怖,但一般不会怪到当地官员头上,反而大修堤坝,尽可以下手捞钱。
最后一句最凶险,当官最怕就是民乱,只要饥荒一来,流民一多,掀旗起义闹出点民变,那最后必然要杀几个官员问责,凌迟也是常有的事,所谓十乱九剐就是指这个。
偏偏庆德帝现在不甚信任他,尤其秦地的政务都交给雍瀚海,美其名曰制衡,把晋地的交给他。雍瀚海倒不是要弄他,只是本来出身不正,能力有限,又小心惯了,凡事再三问过庆德帝才敢下定夺,实在慢得让人揪心。
所以现在是三个人一起熬,要是庆德帝熬不过,就交还辅政权,玄同甫熬不过,就索性投入东宫门下。至于东宫熬不过,就得做最吃力不讨好的事了:要想办法找个类似广平王之类的“纯臣”进谏,在晋派找几个有能力的官员辅佐雍瀚海,快点处理了政事,好让百姓好过,也就等于放过了庆德帝和玄同甫。云岚是绝不肯做的,容皓倒是有点这意思。
言君玉临走时还去见了面洛衡,他就在和郦道永说这个,容皓在旁边慷慨激昂,讲到最后还是论道,洛衡说:“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他又回去问太子,太子说这是道德经上的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几天他不再处理政事,仍然卯时就到了思鸿堂看书。窗外雪霁,一片澄明,言君玉本能地知道他心中绝不轻松,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小言舍不得我?”萧景衍逗他。
“我过完正月就回来了。”他认真告诉萧景衍:“你要等我。”
“好。”
进宫多在凌晨,出宫却都在傍晚,灯火昏黄的时候,言君玉来了大半年还是第一次回家,临走却觉得惆怅起来。东宫仍然是东宫,只是踏出去之后,东宫就留在了身后,走出宫门,皇宫就留在了身后。
萧景衍也留在了身后。
言君玉很感激他没有送自己,不会像容皓那样站在门口,自己乘车往前走,回头一看,东宫变小了,东宫门口的大道也变得窄了。容皓站在灯下是一个修长影子,看自己回头,还对自己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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