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跟自己斗气的小孩,吃着昂贵的,别人都说好的东西,所以不准自己觉得不好吃,但她的身体不听指挥,那些东西她咽不下去,只是锋利地梗在喉头。
她的敖霁,再也不会回来了。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了无生趣。黑暗的潮水涌上来,一层一层,淹没了她。漂亮的眼睛,握着剑的手,笑起来带着点傲气的神色,那个叫敖霁的灵魂,从此就不在这世间了。往后的漫长的岁月,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只剩她一个人了。金尊玉贵,权力之巅,似乎一瞬间都失去了颜色。
光是想着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叫敖霁的人了,未来的日子都仿佛成了一望无际的漆黑暗夜,她提着熄灭的灯笼站在雪原上,身边空无一人,再勇敢的人也要心生怯意。她以前从来不觉得夜晚这么难熬,还有几万个夜晚,她该如何渡过呢?连萧景衍都找到了他喜欢的人,她喜欢下棋,奕天下如棋,但有什么漫长的棋局,能下三十年?
如果不是言君玉闯进来,没人知道她也有这一面。
言君玉惊讶于她竟然还醒着,他是见过容皓的,送走西戎人他醉了几天,为敖霁他也喝醉了,萧景衍倒是没事,但那只是他的伴读,他有四个伴读。
对于喜欢敖霁的人来说,天下只有一个敖霁。
她一定有着无比强大的内心,在这时候也只是脸色微微苍白,仍然体面而尊贵,淡妆慵髻,带着点病容,在窗边下棋。看见言君玉翻进来,也并不惊讶,只是顺手将信笺一盖,盖住了自己写的字。
但言君玉早看清那是什么。
她写的是一句唐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听着多没出息,世人妄自揣测嫦娥,长生不老竟然敌不过俗世的团圆,况且胜之不武,广寒宫多孤寂,如果能在人世繁华里获得无上权力,谁会惦念什么旧情?
“其实如果我当初不这样选,也会后悔。”她像是要解释一般,对着言君玉道。
总归是要后悔,不如选择最顺心的一条,在权力之巅厮杀过,也算不浪费她的手段。至于会不会觉得痛,有多痛,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庆德帝照样会痛,不妨碍他做天子做了三十年。
但言君玉根本没听她的解释。
他是带着目的来的,那目的让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股气质,锐不可当。
他说:“你那天跟我说,是因为敖霁不知轻重,为妹妹闯宫门,让你下定了决心。你问我,为什么他明知是没有用的事,还是一定要去做?不肯徐徐图之。我当时回答不了你,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叶璇玑只留了案边一盏灯,月光从窗边照进来,照见言君玉的眼睛,灼灼生辉。
“因为没办法,”他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一件小事一样随便,仿佛并不需要为此堵上前途和命运:“有些事就是这样的,不是为了结果,就是一定要去做。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要看有没有用的,就像敖霁的妹妹,她叫阿措,是石榴花的意思,她也一定知道为了家族的道理,也知道妃子不可能活着出宫。但只要她想到她还有个哥哥,叫做敖霁,不管自己去了哪里,他一定会骑着马带着剑来救自己,那么她在深宫的每一个夜晚,也许就没那么害怕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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