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惧怕黑暗的温芙头一回有些失措,她慌张地爬下床,摸到灯源开关心情才平复如初,可当下一秒看见手肘连接腋窝那道血淋淋的口子,无袖睡裙的半边裙摆被红褐的血浆浸透,温芙大脑当机了一瞬。
不疼痛。
还有自己的意识。
她想先找到厄文,这个想法远比自己是否在做梦这个问题重要得多。温芙光着脚在走廊的地毯上奔跑,她感觉到血在流失,顺着手臂淌到指尖,滴落在干净的地毯上,刺眼的血花使她的心跳更疯狂了。
找遍整栋房子也没发现厄文的身影,这种结果反倒让温芙松了口气,清醒梦[人在梦中保持清醒意识]这个答案不再保存怀疑。把灯一一熄灭,正准备扶着楼梯回房间的温芙被迎面吹来的冷风止住了脚步,通往后花园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
她可以不用去管这扇门的,毕竟这只是她的梦——
还是把门带上吧……
温芙站在门后,她鬼使神差地向前走了一步,没有选择关上门,一米外就是莱德家的后花园,漫天飘摇的雨丝和远处风声的呼啸征兆着这场暴雨的不平静,门内的灯光照亮了阶梯,却无法渗进黑暗中,夜色将光线吞噬,温芙看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门口。
忽然间,一道闪电劈过,温芙瞳孔惊缩,乍亮的后花园里显出一个瘦小的身影,熟悉的轮廓瞬间隐没在雨中,那无疑是厄文。
她冲进雨里。
“厄文?!”
“厄文!你在这对不对!”
“你在这做什么!快回答我!”
“……”
温芙跌跌撞撞地在后花园里摸索,睡裙湿透地紧贴身体,致使她的步伐迈开困难,雨水冲淡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她一边大喊厄文的名字一边努力睁开眼睛,水流像是无止尽地在她身上流淌,发丝刺进眼睛难受极了,她伸手拨开头发,耳朵敏感地从雨风声里分辨出第叁种声音,身后浅浅的呼吸声。
“厄文?”
“是你么?”
温芙转过身试图抱住厄文,虽然只能看见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但她肯定这一定是厄文,醒来后的无助和恐惧终于在此刻爆发,将温芙淹没,她忽重忽轻的抽噎声在雨里显得断断续续,她抱住了身前这个冰冷的身体,可对方无动于衷地站着,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温芙轻轻松开,虚抱着他,声音颤抖地细声道:“厄文?你怎么了?”还是没有回应她,温芙心情不安起来,她急切地想拉着厄文先离开这里。对方动了,尽管只是稍微用力的一推,她还是惯性地朝后仰去,脚下失重感促使温芙忍不住尖叫。
她被厄文推进了一个坑里,思考清楚这点温芙如遭雷劈,她还躺在沙坑中,脸上的擦伤隐隐作痛,如同蚂蚁在蚀咬她的伤口,她想爬起来,但这个坑很深,刚好在她的身高爬不出去的范畴——就像为她量身定做的棺材。
一阵铁具在地面拖过的刺响,闪电映亮站在坑边的厄文,他幼小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眸湿润地看着温芙,身上的衣服有很多深色的血块,那是温芙拥抱他时留在上面的,厄文举起铁锹,用土将她掩埋,冰冷的沙土洒进温芙的口腔鼻道,土泡过水更加有分量,每一铲都沉重地砸在她染血的衣服上,柔软的小腹甚至能听见被重物砸中的蠕缩声。
温芙无法遏制地张开嘴,也无法发出声音,她的眼珠愕然地睁大,眼角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流进耳朵,与雨水化为一体。
…………………………
……现实……
那晚是个噩梦吗?她死了,以被活埋的方式,人死后会去往何方?曾经的温芙从未想过如此缥缈深奥的问题,她更无法想象这样的问题,答案竟然是不死。
事情以不可逆转的发展回到了二十天前,手臂上可怕的伤口完全消失,家里没有理查森,没有发生埋鸟尸的事件,她的白兔好好地呆在笼子里,厄文和往常一样安静沉默,莱德依旧只回来了两天……
温芙问莱德为什么理查森没有来他们家。
“理查森?那是谁?”
那个话多的工作人员好像只是温芙精神错乱下幻想出来的东西,她开始异常关注厄文的一举一动,经常跟在他身后看他会做出什么可疑的事情,然而一切都很正常。
温芙清楚那不是梦,她看着自己被一步步活埋,被异物堵住呼吸道的痛苦,四肢僵冷无法动弹的绝望,漫长无力的挣扎和愈渐虚弱的心跳,她的感受如此真实,又怎能叫她把这当做一场梦?
那种记忆太荒谬了不是吗?甚至说出来就会被送进精神病院的秘密,温芙花费了很长时间思考这一切,她该如何面对厄文?彻底离开?可现在的厄文还没做出挖坑活埋亲姐的举动。如果她又死了时间仍会回到二十天前吗?未知,她总不能为了证实做出自杀的蠢事。
生活仍在继续,过了很久,久到很多东西都淡忘模糊。
令温芙自己都惊讶的是,她居然无法对厄文产生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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