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珍的眼里,做媒那是京中的媒婆干的活,她们穿得花哨,年纪一大把了还涂脂抹粉的,一张嘴利索得很,嘴皮子翻得快得很,尤其那一口红唇,让他想想都觉得可怕,尤其还得把那些其貌不扬的人夸得跟潘安、天仙儿一样,把平头百姓夸得那祖上八辈都是大官,到处拉人凑对。
没成想,他这个小舅舅竟然要抢这些人的买卖了!
宁衡没回他,陈珍又侧着身去磨宁全儿,宁全儿抬眼见宁衡的模样不像反对的样子,便悄悄跟陈珍说起了悄悄话。
从吩咐他找人偷偷跟踪金陵府小户人家的姑娘开始,到又让他带着人悄悄的打听各家女子的脾气、性情,模样,还有家里杂七杂八的关系云云,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甚至连之后他屁颠颠的把画像给捧回去,却被少夫人给嫌弃说瞧不清,这不,他和公子被撵出来给让人重新画。
只是,他们倒是愿意得很,就那曹秀才人不干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忙忙碌碌为的还是给那个看起来就安心娶媳妇的月老大备下的,都说上赶着的买卖不甜,可别到最后人一个也瞧不上,他们才是白忙活了。
陈珍听完,小手摸着下颚,砸巴着嘴儿:“乖乖,这比得上宫中选秀了。”
一直没吭声儿的宁衡这才扭头看了他一眼,告诫了一番:“别胡说,谁家挑媳妇儿能跟宫中选秀相提并论,也不怕这话被人听见惹得一场风波。”
“怕啥?”
陈珍浑然不在意。
反正又不是他父皇选宫妃,现在的宫中选秀,都是给成年的皇子们备下的,听说往前那给皇帝选妃声势才浩大,只是打从他父皇有了他母妃后,便再也没选秀过,陈珍见过的好几回,都是给前头几位哥哥们指王妃侧妃时见到的。
宁衡对这个备受宠爱的小皇子无奈的摇摇头,抬腿就转道往另一边走了,模样瞧着却是心里很有底,让陈珍不禁出了声儿:“小舅舅,你有主意了?”
今儿早他可算瞧见了那被传诵得沸沸扬扬的美人小舅母,确实跟外头传闻的一般是个姿容绝色的佳人,只是性子看着冷了点,对他倒是客客气气的,不过想来也定然不是个多好相处的,小舅舅若是没把事儿给办成,他小舅母只要微微抿了唇,自有一股不悦的气息。
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由自主的多了两分看好戏的心态。
宁衡哪里让他如愿,不就是找个画师吗,这金陵府别的都缺,就这人物到处都是,一个曹秀才不愿意接,总有别的人愿意接,再说了,他又不是做甚坏事。
帮这些小闺女们做好事牵媒搭线的让她们嫁个好人家,这是功德无量的事儿好吗?
最后。
三人站在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大门前,宁衡面上没甚表情,抬腿就想往前走。
“小舅舅等等。”陈珍喊住了人,表情一言难尽。
他在那金碧辉煌的门梁上扫过,又低头扫了扫自己低低的身边,砸巴着嘴,说得很直白:“小舅舅,我今年不过十一。”
带个年不过十一的外甥来了天香楼,真的好吗?
别以为他年幼就不知道天香楼是哪儿,方才一踏上苏河他心里就直范嘀咕。这要是被他母妃知道了,不说一顿碎碎念,就怕他屁股要开花。
为了不挨一顿揍,他说道:“咱们不是说要替小舅母办事吗,再说了这大白日的来这里恐怕不好吧?要是被小舅母知道了,恐怕……”
他自以为这一番念白能让小舅舅浪子回头,谁料宁衡斜眼看他,无奈道:“你想多了。”
他就是再好色也不会带个扫兴的小娃来这儿寻欢作乐不是?
陈珍被他一说,刚放了心,正要随着他走,那天香楼的阁楼上,数扇窗户竟然同时打开,露出许多穿花戴绿的年轻姑娘,手里拿着花娟,娇滴滴的朝他们招呼:
“小侯,快来啊,奴等着你。”
“奴在这儿……”
“奴日日盼着小侯……”
刚放下一颗心的陈珍顿时又提了起来,不知该不该相信小舅舅的话。
这里的女子看起来火辣热情,倒是他小舅舅受欢迎的程度有些超过了他的想象。
眼瞅着宁衡带着宁全儿都要进门了,陈珍左看又看,最后迎着头皮一溜烟也跟着进去了。他都想好了,若是回去后他母妃要揍他,他就推到小舅舅身上,他这么点大,什么都不懂的呢。
宁衡显然是这天香楼的常客,他一进去,原本无精打采的楼主都打着精神头迎了上来,捏着张粉色的绣帕,身段婀娜多姿的走了过来:“真是稀客啊,这大白日的小侯咋有空来光顾我们天香楼?”
苏河上大大小小的楼子很多,越是往里端的楼子那招待的客人就越是贵重,且多是以清雅的名字命名,而如那外头招待平头百姓和贩夫走卒的命名就简洁许多,如一女、二茶等名。
宁衡是常客不假,但那也是月余前的事儿了。
“问花娘借点东西。”宁衡一开口,那花娘就挑着眉眼惊讶的看了过来。
“小侯说笑了,您是贵人,要甚没有,我一个楼子里的花娘,与您相比,何止千山万里。”花娘以为他开玩笑,也跟着打趣了起来:“要说借,莫非是我这楼子里的姑娘们不成?”
若真是如此,只怕她这楼子里的姑娘争先恐后的抢着要被借,这苏河之大,宁小侯的名声也响亮得很,在旁如何她不知,但在苏河上,宁小侯豪气得很,常常一掷千金,是个顶顶大方的人,对她们这些迎来送往的人来说,德行不重要,重要的是够不够大方爽快,够不够博美人们一笑,一掷千金。
所谓的真情真意,在这里都是虚无,只有到了手上的东西才最让人看中。
宁衡摇头:“非也,我想借的,乃是天香楼专为美人们画像的那位画师。”
金陵府的那些文人们都清高得很,一听说画像,二话不说就同意,在一听要跟着去瞧瞧那女子的模样再入画后,个个都变了脸色,很有骨气的把他们给赶了出来。
宁衡硬气,硬是带着人走了一家又一家,碰了一茬又一茬的人,整得灰头土脸的不说,还连连被人给骂了无耻、下流、好色之徒,若非如此,他最后也不会走到了这儿。
那些人难道不知道,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宁家小霸王?
再是清高傲骨,得罪他就没想过后果?
虽说,这银货两讫的事儿,他确实不能如何就是了……
第95章 杯中酒
回去的路上,陈珍欲言又止的瞧了宁衡半晌,等快到宁府时,宁衡才问了出来:“你怎么了?”
这要说不说的,跟个娘们似的。
陈珍摇头感叹:“我只是觉得,小舅舅你好像跟往日不同了。”
至少在今年前他见到的宁衡跟如今这个明显要成熟一些的却是不同的,如果说往常那个他飞扬跋扈、恣意洒脱,那现在那浑身长满的尖刺就柔和了许多,至少,他在宫中已经许久没听过小舅舅又做了甚坏事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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