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雪柔轻轻地扯动唇角,露出个若有似无的苦笑:“我记得啊,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害怕她。”
颜雪阑不明就里:“怕她?你才是晋王的未婚妻啊,晋王喜欢的又不是她,你怕她干什么?”
颜雪柔没法跟他解释,自己在很漫长的一段时日里,对所有喜欢唐颐的女人、试图接近唐颐的女人、用缠|绵羞涩目光看着唐颐的女人都很害怕。可那,却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只要唐颐能够醒来,恢复如初,哪怕是那些女人全都回来缠着他,将她挤到离唐颐很远的地方去,她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她摇摇头:“现在不怕了。”
紫裳小声道:“听沛国公说,那日晋王去卫国公府,曾跟柳二娘单独说过话。紫裳觉得,那毒不是卫国公下的,就是柳二娘下的,再不可能有第三个人了。”
颜雪柔没有说话,这个想法,紫裳心里有,她心里有,颜雪阑心里也有。
那么这样的猜测,大理寺官员、沈世伯、魏王和圣人心里便不可能没有。
……
“晋王中毒那日除了去颜府,还去过不少地方,包括咱们府上。”柳甫年将一对儿女叫来自己书房,神情严肃道,“虽然这事跟咱们没关系,但人总是爱疑惑、喜欢瞎猜的,你们要谨慎些,尤其是澈儿,你在衙门里切不可与人多说半个字。”
柳元澈知道,父亲指的是妹妹喜欢晋王的事,于是点了点头。
柳甫年让柳元澈先回去,将柳静娴留了下来。等书房内伺候的人退得一个都不剩了,他才冷下脸,沉声问:“毒是不是你下的?”
他以为柳静娴会慌张,又或者,至少会反驳。可柳静娴从进书房起到现在,一直静静站着,并不言语,就连他问出这一句,她也只是抬起眼,冷静地看着他。
“我在问你话!”柳甫年怒道,“不然你告诉我,你那日将晋王单独留下做什么?呵,娴儿啊娴儿,你真是有手段,让颜家那个丫头给你背了这么大的锅!你怎么不想想,若是圣人不信她会毒害晋王怎么办?除了颜家丫头,那日跟晋王接触过的最可疑的人是谁?!是你!!你若被抓了,你让卫国公府怎么办?!”
柳静娴扯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说到底,还是卫国公府最为重要。
柳甫年气得双手发颤,指着柳静娴道:“你……我早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善类……可没想到啊,你自己得不到的,宁可毁掉也不留给别人,你……我竟生出你这么个禽兽!”
柳静娴听到“禽兽”二字,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她被气得双眼血红,冰冷孤高的神情终于碎裂了,一直以来隐忍的、憋屈的话语全都涌到嘴边,欲破口而出,柳甫年却先她一步开口问:“颜府的药渣是怎么回事?”
柳静娴被他这么一堵,想说的话没说出口,想发泄的情绪也没发泄出来。再看她那素来以“温雅清正”著称的父亲,仿佛没有看到她难看的脸色一般,他关心的,永远只有柳家的荣耀和面子,以及与之有关的各种大事小事,哪怕只是“药渣”这样一个小细节。
柳甫年依旧用气恨的目光盯着她,等她回答自己的问题,至于女儿脸上那从未出现过的神情,则被他轻易地忽略掉了。柳静娴觉得那犀利的目光像是一根极细的针,刺入了她的胸腔,让那满腔几欲喷发的情绪飞快地流失走,只留下生疼的伤口,以及泄气后无能为力的心。
她低下头,挤出一个苦笑。
“我不是善类。父亲,咱们府上的三个孩子——我,阿姐,大哥,唯独我最像您。我十足十像极了您,您却说我不是善类,那您又是什么?”
柳甫年一巴掌打过去,喝问:“那你是承认,是你给晋王下的毒了?!”
柳静娴抬起头,冷笑:“我哪里舍得杀他。我想杀的,是另一个人。”
柳甫年怔住,随即惶恐地后退了一步。
“杀了那个人,然后嫁祸给颜雪柔,一石二鸟。父亲,您说我厉不厉害?”
柳甫年指着她,几乎不敢相信,嘴唇颤抖着,连连吐露出没有声音的“你”字。
见一直自命清高的父亲被吓得发出不声音来,柳静娴唇角的笑容更深,眼中却毫无笑意。她一边摇头一边道:“后来竟是唐颐中毒了。得知中毒的是他后,我才发现,原来只要能害得颜雪柔那个女人丢掉性命,让她再也没办法跟我争,哪怕死的不是唐晟也行……”
说到这里,她唇边的笑也消失了,望着窗外无花的树,喃喃:“哪怕是……是他,也行……”
柳甫年冲上来,捏住她的脖子往墙上一推,大喊道:“混账东西!”
柳静娴的背撞到墙,竟哈哈大笑起来,滚滚泪珠从眼中翻涌而出,她边笑边喊:“他们都死了!没有关系,让他们都死!我不还是活得好好的!我……”
就在这时,关住的门被叩响,柳甫年噤声,看柳静娴还在边哭边笑,上前捂住她的嘴,然后惊慌地扬声问:“什么事?”
外头叩门的是管家,他回道:“阿郎,宫中来人了,请您和二娘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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