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在第二年夏至的安阖日后变得更加强烈了。“前一年的秋分和冬至,那年的春分,狩猎都收成不好。那年夏至更是惨败而归,除了一头吉量我们那一伙人什么也没有逮到,还有三、四个同伴被妖魔袭击死掉了。于是,那个时候,积累起来的怨气和怒气自然要找一个出口;这个出口理所当然落在了那个不是浮民却加入黄朱之民的新徒身上。“不晓得为什么,那个时候居然流传起一个谣言,说他实际上是妖魔化成人型,混到了我们中间。这谣言其实并非全无依据,因为据说很多妖魔的眼睛都是他的眼睛那样鲜艳到仿佛血一样的红色,何况你知道,那小子有时候的确莫名其妙让人感到畏惧,感到害怕,那种感觉和面对强大凶猛的野兽时感受到的恐惧没有区别。春分安阖日结束,大家回到艮城,终于有人发难,在大家集会的时候冲他吼叫,骂他妖魔,叫他滚出去。“一片混乱中,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他猛地拔出剑来指住了那个对他发难的家伙的脖子,很冷静地对他说:‘如果我想取走人的性命,你大概是第一个没命的家伙,就算现在我也能轻易把你斩成两截。但是你直到现在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比起死去的人来,比起其他这些没有因为挫折就胡乱发作的同伴们来,你有什么责怪别人的立场?就算我是妖魔,拜孛冯师父为师的时候也已经达成了契约吧,我只对我的行为和生命负责,大家也只对自己的行为和生命负责,这一点上大家有什么区别?可是如今你却想将自己失败和同伴死去的责任推给别人,这是不是你首先破坏了我们共有的规矩呢?’“没有人能反驳他的话。那个发难的家伙更是面如土色无话可说。“那小子一瞬间就逆转了自己被孤立的地位,巧妙地把自己的立场溶入大多数的立场中去,相反倒是责难他的人成了大家共有的对立者。“那一年,我们在黄海从冬至一直待到春分。那三个月过完之后,虽然他依旧是我的徒弟,是我们这些黄朱的随从,但他说的话,慢慢竟能成影响我们决定的因素了。“那个冬天,他在黄海独自斩杀了三十多头妖魔,虽然并非出身黄朱,他却比我们这些在黄海打拼了几十年的老猎户更能准确地判断形势、根据不同情况作出快速的决断。不知不觉,身为徒弟的他竟然成了我们的核心。真是可怕啊。他原来竟然是那么强的人,可是更让人觉得隐隐畏惧的,是我们对此竟然都不怎么惊奇。那个时候,在黄海里求生存的技能和素质他已经全部具有,而且我已经感觉到,现在他就算单独一人也已经没有问题了吧。可是他依旧很老实地跟在我们身后,我知道他想要更多的经验,或者在等一些其他的东西。也许人生性有可鄙的因素吧,原先他是个生手的时候,人人都疏远他;可是一旦他开始崭露锋芒,显示出自己的强大,大家虽然因此而不安,却更愿意留他在身边。因为在黄海,在强者身边就意味着生存的机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知道他原来竟然是个将军。我当时非常惊奇,他却只是笑着说‘因为我想要自己抓骑兽啊,而且我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抓到骑兽。’可是能放下将军身份来拜我们这样的黄朱之民为师,难道真的仅是因为想抓骑兽吗?当时我才发现,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他看到了什么,我真是无法了解。“黄海的冬天并不特别寒冷,不过那一次我们却遇上了难得的寒潮,不过还好,那段时间黄海的荆柏开得特别多。荆柏嘛,”年老的朱氏用手比画着,“这么大的花,白的,带刺,黄海里到处都是,一年三季地开花。这玩意的果实晒干以后,可以拿来当炭用。我们就找了很多荆柏果,晒干了烤火,好歹再冷也能过得暖和些。“不过让人吃惊的是那小子见到荆柏后的表现。当他第一次见到荆柏,知道它的用途的时候,脸上竟然露出了那样……那样柔软的表情。哎呀,我那个时候真是吓了一跳。真是无法形容,怎么说呢?你知道老虎那么凶猛的动物,偶尔也会低下头嗅路边野花的清香吗?那个时候的他,就是那种神情。“他把荆柏的果实像什么宝贝一样捧在手心,翻过来覆过去的看,然后讲梦话一样地嘀咕:‘如果戴国也有这种东西……’”火塘那边,男子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亮。“荆柏?”他问。“是啊,荆柏。”孛冯笑着,“不过后来我告诉他,这东西在黄海之外的地方长不活。他不是有那种想法的第一个人,以前来升山的人中也有把荆柏带到自己国家去栽种的,可是没有一次成功。荆柏这种东西对黄海没什么用,却长得到处都是,像芳啊柳啊戴啊这些冷得要命的地方却不长这种植物。天帝的确不公平呢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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