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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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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刃弯腰捡起一只落在树下的幼鸟,不知这寒冬腊月的,又是那只灵禽糊涂产卵,便扯下衣袖,胡乱替它垫了个小窝,心中想着,我也只能帮到这步了,剩下的,你就自己努力吧。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呵斥:“才几天没挨打,你倒是爬得高!”

“师父。”谢刃火速溜下树,扯出一个笑,“怎么起这么早。”

“过了卯时还不肯起的,那是你。”竹业虚伸手拍掉他肩头枯叶,“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这不是……赶路吗。”谢刃收起嬉皮笑脸,心虚道,“师父,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竹业虚转身:“随我来。”

“哎!”谢刃小跑跟在身后,“师父,我们要去哪?”

“藏宝室。”

“……”

谢刃曾无数次溜进去的藏宝室,此番正大开门等着他。桌上摆着一个乾坤袋,竹业虚道:“这里头装着你该念的书,该练的功,该悟的道,有晦涩难懂的地方,我皆做了注释,将来到了明月岛,不可荒废学业,也不可丢长策学府的脸。”

谢刃听得眼眶红:“师父,仙尊都跟你说了?”

竹业虚扶着他的手臂:“曜雀帝君这两天就会抵达长策城,你尽快走,莫要与他撞上。”

“师父不觉得我在任性胡为?”

“贪睡逃课,摸鱼捉虾,打架斗殴,皆算你的任性胡为。”竹业虚道,“但唯有这回,不算。”

谢刃跪在地上,鼻音浓厚:“多谢师父。”

“起来吧。”竹业虚道,“帝君许是沉睡太久,处事方式还留在数千年前,才会非黑即白,逢妖必诛。我会联合几大宗门,共同商议下一步对策,希望能缓解这种局面。”

谢刃提醒:“曜雀帝君伤小雪时,并未给他辩解的机会,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容不得旁人半分忤逆,师父也要多加留意,切勿与他起正面冲突,否则怕是难逃包庇妖邪的罪名。”

竹业虚道:“为师自有分寸。”

外头,晨课的钟声已经响了,有留在学府过年的学子,此时应当已经去了学堂。谢刃听着熟悉的声响,突然冒出一句:“下一届的沧江会,我不能再替师父争第一了。”

沧江会时,各大学府都会派出弟子,一决修为高低,往年只要有谢小公子出马,别的学府即便争得头破血流,也只能夺第二。谢刃也不知自己没头没尾的,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一茬,他赶忙挤出笑来,继续道:“不过咱们第一也拿得够多啦,今年就让给别人吧。”

“长策学府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弟子!”竹业虚佯怒,用衣袖抽了他一下,“去吧,早些回仙府,早些去明月岛,免得夜长梦多,往后若有什么事,就写信回来。”

“是。”谢刃拱手行礼,看着师父垂下的那一截青灰朴素衣袖,心中酸涩得铺天盖地。他不愿泄露过多情感,于是匆匆大步朝外走,一路疾风御剑,气喘吁吁将晨钟抛在身后,走了许久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竟连一句“保重”都没有说,便急忙停下脚步,可回头再看时,眼前只有萧瑟冬雪卷枯叶,哪里还能再见学府的影子。

他呆愣片刻,忽而用衣袖狠狠擦了把脸,继续朝着青霭仙府破风踏去。

天边金光交错,或许是太阳,又或者是别的,正在缓缓覆住整个修真界。

青云巅,月映野与木逢春也已收拾停当,准备送风缱雪与谢刃前往明月岛。

风缱雪裹着厚而轻软的大氅,坐在摇椅上,将手指塞进被中暖着:“我的骨伤处仍有不少金光残存,不会被他找到吗?”

“师父已经用灵力替你暂时遮掩,短期不会有问题。”木逢春道,“待将来到了明月岛,尽快将其挑出焚毁,便不会再被发现。”

风缱雪本想问一句,尽快是多快,我怕疼,但转念一想,命还是比疼更要紧的,便说:“好。”

过了一会儿,又问:“我就这么一走了之,他会为难仙府吗?”

“那便让他为难。”木逢春用力系好乾坤袋,咬牙道,“最好罚重一些,让仙府全体上下皆闭门思过,十年二十年不必出门,不必再去那见鬼的金殿,反而清闲自在。”

风缱雪伸手抱住他,将头闷闷一埋:“师兄,对不起。”

“这是什么傻话。”木逢春拍拍他的后脑,“你且安心待在明月岛养伤,我倒是等着看,那位正义尊者究竟能让修真界变出何等崭新风貌。”

第91章

明月岛位于南海边缘,方圆常年巨浪滔天,另有数十道飓风低低盘旋,沉沉乌云压顶,闪电撕裂天穹。这么一处人间地府般的鬼地方,自然不会有正常人想靠近,正常妖也不想,毕竟那刀刃一般的大风可是要割喉索命的,所以大多选择绕着走。

青云仙尊在一次前往南海斩妖时,无意中发现了隐在暴风眼中的仙岛,原来在巨浪与黑云的尽头,竟然是一处花木幽静、灵气萦绕的洞天福地,彼时东方正有一轮银月高悬,“明月岛”也因此得名。

知道这座岛屿的人很少,再加上青霭仙府在风暴内又多设了数百层结界与障眼法,打乱秩序混沌天地,即便是曜雀帝君,应当也极难发现这处隐秘所在。

风缱雪被谢刃护在怀中,看不清周围景象,只能听到机甲小船外不断传来的“砰砰”声。风怒咆着,偶尔会有巨浪倒灌入船舱,冰凉咸腥的水滴滑过脸颊,落在唇间时,真有了几分亡命天涯的凄苦味道。

他稍微挪了挪,将脸更深地埋进谢刃胸前,不愿细想时局,不愿细想将来,更不愿细想事情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腊月间的热闹喧嚣与现如今的风雨浪声混在一起,嘈杂极了,绞得他脑中一阵细密的疼,双腿也不自觉地一踢。谢刃眼疾手快,替他将薄毯重新裹好,掌心蓄了灵力,缓缓覆在那被冷汗浸透的发间,低声哄道:“快了,乖,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风缱雪没有吭声,他在仙府时懵懂浑噩,此时像是才想起要委屈。谢刃觉察到胸口的濡湿,大手一揽,将那不断轻颤的单薄肩膀抱得更紧,机甲小船被风抛上浪尖,天昏地暗万物倾覆,舱内也只剩下这对小情人相依为命。

午夜时分,月映野与木逢春用灵力破开混沌,终于驭着机甲稳稳落上沙滩。谢刃将风缱雪打横抱出,小声对二人道:“睡着了。”

岛上花苞如灯笼,照出了一片婆娑摇曳亮光,萤虫上下飞舞,恍如仙境。

小楼建在偏南处,白牙从谢刃袖中轻盈跃出,很快就与岛上灵兽玩在了一起。谢刃将风缱雪轻轻放回床上,又把烈焰红唇的威风爱子挂上床头,让它替自己守着心上人疲惫的梦。

木逢春道:“如今世道不稳,我与师兄得尽快赶回仙府。往后小雪就交给你了,至于你父母那头,我自会安排妥当,不会让他们因此事受太多牵连。这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西北有一处灵泉,待小雪身体恢复些许后,多让他去泉中泡一泡,等到四肢彻底放松时再剔除金光,能少受些苦。”

他有许多话要叮嘱,真跟个放心不下的老父亲似的,直到被月映野拖上回程的机甲,还在叹息:“也不知他二人何时才能回去。”

“你说呢?”月映野将半出鞘的剑又插回去,外头星光明灭,映着他阴沉的面庞。

木逢春靠回船舱,冷嗤一声:“多年前,修真界既能合力压制烛照剑魄,焉知将来不会合力压制那位尊者。照我看来,现在只是时候未到,小雪那般剔透如玉,都能被他斥为妖邪废去修为,更何况是其他人,等着吧,有朝一日,这天地间总会有好戏上演。”

月映野闭起眼睛,挥手放出一道灵力,催动机甲小船没入青云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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