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孩子在哭。
一会儿声音大了些,哭着喊她“妈妈”。
一声又一声。
他脚步僵在原地。
心底的某簇火,才燃起,又熄灭了。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设想过,她已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和另一个男人恋爱、结婚、生子。
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永远与他失去交集。
刚无比希望是她。
现在,他又无比希望不是她。
他曾问过她,为什么不能给他多一点时间——
给他一点时间,去解决该解决的;给他一点时间,可以抛弃顾虑,可以心无旁贷;给他时间,与她推心置腹,坦诚相待。
可是,六年了。
谁能等谁六年呢。
她凭什么,非要等他呢。
那一句“她不想再犯贱了”又如梦魇在他脑海中盘旋。
她正陷入思忖,朦胧中,听身后的电梯又开了,“叮咚——”一声拖回他思绪。
从电梯出来的人不留神撞了他一下,轻轻说了对不起。
他一回神。
走廊尽头的那道身影,就要消失在餐厅拐角。
她侧身之际,留给他一张无比熟悉的侧脸。
柔媚娇妩。
与他记忆中的她,一模一样。
不是幻觉。
不是。
如此,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确抱着一个孩子。
他刚才还清晰地听见,这个孩子管她叫妈妈,一声又一声。清晰无比,尖锐到,几乎要刺痛他的耳膜。
她走之前,分明留下了一个药盒。
把她这一生,将她的所有,都与他彻底划清了界限。
*
星熠不哭了,但还在闹脾气。
五岁大的孩子心性轻,懂事的时候,几乎让人意外——
陈旖旎听怀兮说他下午一个人从托管中心出来,冒着大雪,穿过三五个街口自己去儿童医院挂了号,独自等在医院排号,她真是又吃惊又心疼,登时就红了眼眶。
可他不懂事的时候,也真是让人怄火——
譬如这会儿吃完了饭,还在跟她闹脾气。陈旖旎牵着他小手,带他下电梯,好声好气地哄了他半天,他却还呶着张小嘴,存心跟她怄气,就是不说话。
好像没得到“我为什么没有爸爸”这样类似问题的答案,就不痛快似的。
很让人头疼。
陈旖旎晚上还有点儿事,告别了怀兮。准备先送星熠回去。
怀兮住在巴黎另一头,而她家就在几个街口之外。
雪天路滑,时候不早了,往返都不安全。而她们当模特的,成天也不清闲,今天工作结束一直在为星熠和她的事奔走,陈旖旎便没好意思留她。
陈旖旎和星熠站在路边的计程车牌前。
雪势已减缓不少,洋洋洒洒如细沙,在头顶飘扬。她抬头,车盘顶上有一块儿遮挡。
天色黑沉。
她将星熠软绵绵的小手攥在手心里,边用另一只手给他拉了拉口罩的边沿,柔声问:“冷吗?星熠。”
他嘴呶得高高的,把口罩都顶起来一块儿,不点头也不摇头。
陈旖旎心底哼笑,这臭脾气也不知随了谁。
“妈妈抱抱你呀?”她晃了晃他小手,讨好似地说,“这么冷,我抱着你,我们都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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