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倒专程来此等候。
眼见魏太后出来,魏雨萱兴兴头头迎上前去,“姑母,那件事商量得如何了?”
魏太后劈手给她一耳光,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说罢便看也不看她,兀自扬长离去。
方姑姑则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踌躇着是该跟上主子步伐还是该留下来安慰。她毕竟是个心软的,眼见魏雨萱被那一掌打蒙了,捂着脸说不出话来,想了想,还是俯身将她搀起,又劝道:“姑娘可别挂心,太后娘娘也是在气头上。”
因将适才魏太后受辱之事原原本本道出,又道:“若非为了帮您的忙,太后娘娘何至于如此?这会子得罪了陛下,又在太皇太后那儿受了好一顿排揎,太后娘娘不恼才怪呢。”
魏雨萱扁着嘴哽咽道:“那、那也不该将气撒在我头上,我成什么人了……”
方姑姑心道这真是个不懂事的,亦只能徒劳的予以解释,“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总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选侍你改日亲自到太后面前认个错,想必娘娘不会计较的。”
魏雨萱心道她又没错,凭什么得去认错?不过她也知晓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巴巴的望着方姑姑,“那,姑母什么时候能举荐我侍寝?”
这回方姑姑是真的为之绝倒,都什么关口了,她还惦记着侍寝呢?看来魏选侍真是个绣花枕头没错了,方姑姑亦懒得多做解释,只胡乱敷衍几句,便谎称要伺候太后,快步离去。
魏雨萱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怔,终于明白魏太后是不肯帮她了——姑母心气最高,此番受辱之后闭门不出还来不及,哪有工夫理会她的事?
魏雨萱倚着红廊边上栏杆,身子颓然瘫在地上,两行珠泪从腮边滑落。若不能承宠,她此番进宫是为了什么,难道一辈子就等着老死宫中么?
泪眼朦胧中,她忽然望见一角莲青色的衣裙,却是魏昭仪不知何时悄悄过来,她脸上不见嘲讽,反倒蕴着一丝悲悯。
若在平时,魏雨萱绝不肯与这位庶出的长姐亲近,可眼下她正在灰心失意的时候,不由悲悲切切的唤了一声,“姐姐!”
魏昭仪弯下柳腰,用春葱般的指甲轻轻拭去她眼角泪痕,温柔道:“好妹妹,快别哭了,有这些眼泪,不如到陛下跟前去流,何必折磨自己呢?”
宫里再无人用这样的语调跟她说话,魏雨萱一阵酸楚,眼泪反倒流得更多了,“可……陛下根本不愿见我……”
魏昭仪搭着她的肩,轻轻为其拍背,声调愈发柔和,“别担心,姐姐会帮你的,谁叫咱们都是魏家出来的女儿呢?若连咱们自己都不能同气连枝站成一线,那起子小人更要得意了,你说是不是?”
魏雨萱仿佛受到股奇异的鼓舞,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魏昭仪用手绢擦干妹妹眼角的泪水,继而将她松开,含笑道:“那么,你便须听我的,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自然会让你见到陛下。”
第35章 邀请
林若秋虽不知太皇太后到底跟魏太后说些什么, 但可以肯定这位老人家的话必然发生效用, 因魏太后之后再未派人来找过她,只除了送来一个和田玉做的枕头, 说是有安神助眠之用。
须知玉这种东西是最难弄鬼的, 但凡掺点毒质,面上都会显出黑斑之类的杂色, 因此林若秋并不怕魏太后在里头做手脚。不过她也只是命人好生收到库房里,并不使用它——天气渐冷, 这东西又太凉, 何况玉质坚硬硌得很不舒服。
林若秋原想拿给照明宫中那帮老太妃,年纪大的人, 调整颈椎或许更用得上;但转念一想,别人送的东西掉头就送人, 未免显得不够客气, 何况魏太后也并非从此就不入照明宫了, 万一被她瞧见恐要生事。
因此林若秋还是到小金库另挑了几匹布,数袋金叶子, 这些东西对太皇太后等人更加实用。
程氏命人收下礼物,也没假惺惺的同她客气, 毕竟两人交情泛泛, 更多的是因利而合。程氏帮她挡了魏太后一关, 林若秋给些酬劳也是应当的。
一旁的太皇太妃却笑道, “我前日命人送的那些东西, 你可有亲自看过?”
林若秋装傻, “您说什么呀?”
太皇太妃朝她挤了挤眼,“少来,小孩子家家的,什么事瞒得了人?难道你竟收着从未动过?”
林若秋再装不下去了,脸上显出窘迫来,敢情那些东西还真是有意为之,这位太妃娘娘未免体贴过头了吧?
还是程氏看出林若秋有些不自在,遂向身边嗔道:“行了,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老不羞的成日家作怪,还当是太宗皇帝那光景呐?”
太皇太妃撅起嘴,“有什么不可比的,一样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我就不信他俩忍得住。”
她虽然年老,脸上满是皱纹和白发,秋波流转间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风致,照样动人——真正的美人从不会老去。
林若秋不得不羡慕这位老娘娘的天真,想必她与太宗皇帝的感情一定不错,但同时她又是个心胸豁达的人,不会因离了男人而活不下去,如今方能与曾经的一众姐妹谈笑风生。这正是林若秋羡慕的生活态度。
不过送春宫画和缅铃还是太过大胆了,换做林若秋是绝对做不出的,她当然感激太皇太妃的好意,却也只能敬谢不敏——送了也没法用啊!
程氏笑骂道:“就数你伶俐嘴乖。你既这般有情义,当初怎不跟随太宗皇帝一道去了?”
真是活够了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处在林若秋这样的年纪,听到死字都得打个寒颤。
太皇太妃玩笑惯了的,当然也不忌讳,只轻飘飘的道:“那老头子有什么值得爱的,何况下面陪他的人多着呢,哪里差我这一个?”
太宗皇帝的两任皇后,一个爱他,所以贤德;一个爱他,因此妒恨。可惜这两人都没好下场。元后当了一辈子的贤良人,忍了半生酸楚,结果郁郁而终;继后倒是恣意了,可惜她所有的心机都用来对付其他女人,最后家族被屠戮殆尽,自己也落得废戳身死的下场。
程氏念及往事亦唏嘘不已,轻轻叹道:“太宗皇帝太多情,难免遭人嫉恨,还好咱们的先帝是个痴情种子,只瞧昭宪便知了。”
太皇太妃不屑道:“昭宪也未必有多好,不过就是先帝心中分量多点,做人上头还须历练呢,不看云娘那般恨她?”
程氏微微笑道:“何必过分苛责,先帝一朝也只有她三五不时的来看过咱们,否则咱们的日子更该孤清了。”
“不过是些面子情,您还当真啊?”太皇太妃不能相信天底下真有如此贤德的女子,况且,若真心爱一个人,难免会有举止失当、言行逾矩之时,昭宪这个皇后却当得太有分寸了。当然她仍是很厉害的,终其一朝,无人能越过她的位置——这就更让太皇太妃不信两人之间的深情,只瞧昭宪拿捏皇帝拿捏得多么巧妙,连魏云娘都在她手里吃过亏,可知这人绝非善茬。
林若秋听这些老太妃谈论前尘往事,不禁又想起先前闹的乌龙来,忍不住厚颜道:“皇祖母,太妃娘娘,你们觉得儿臣的相貌比之昭宪皇后如何?”
明知道是自取其辱,林若秋还是忍不住想问个究竟。无他,只因楚镇与黄松年的话都太打击人了,林若秋不免痴心妄想,也许男人与女人对于美的观点存在分歧呢?她倒不信自己会输得那样惨。
还好结果勉强符合她的预期——也可能是女人天生就富有同理心,太皇太后与太皇太妃都不愿说出伤人之语。
两人细细端详了她一会儿,取得共识道:“都不是同一代人,没什么可比的,至少在本朝的妃嫔里头你算得出挑之辈。”
太皇太妃安慰人的方式则更富技巧些,托着腮盈盈道:“昭宪长什么模样我都快忘了,只记得她苍白消瘦,一看就是带着病的,所以孩子生下来没几个月便已夭折,远不如你气色红润、骨骼强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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