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镇连忙解释,“是思念春天,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林若秋总算能体会一点皇帝的诗才,尽管跟外国人撞了创意,毕竟还是值得鼓励嘛。
不一会儿,红柳奉上新煮好的茶,又有一碟小厨房刚做好的糕点。她正欲说起适才御花园中所见,林若秋却悄悄向她使个眼色,示意她噤声。
红柳只得按下不提。
楚镇吃了两块糕,又喝了一杯茶便仍旧回太和殿去,连午膳也不用,他大概只是顺便过来小憩——只是连小憩都要绕这么远路到琼华殿来,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林若秋将一套蓑衣斗篷交到魏安手中,省得半途再下起雪来。楚镇则捏捏她的手,温声道:“朕今晚就不过来了,你自己好生休息,记得门窗别封太死,省得炭气熏人。”
林若秋点点头,“臣妾省得。”
她明白皇帝意思,雪夜本就路滑难行,让她提心吊胆苦等反而不美,所以提早知会一声,也好让她安心睡觉。要在以前,林若秋一定会觉得楚镇婆婆妈妈,如今反而从中体会出一种脉脉温情来——大概是孕期太容易多愁善感的缘故。
看着雪地里的身影慢慢远去,林若秋方重新回到殿中,红柳往火盆里多添了两块炭,方才轻手轻脚地上前,“娘娘为何不向陛下点明御花园中经过?”
旁人不能体会肩上担子,红柳可心有余悸,想她作为贴身侍女,若主子出点差池,她怎能脱得干系?
林若秋凝眸说道:“你想必也猜出那狗是谁养的?”
红柳恨恨道:“自然是邺王世子。”
“那就更不能说了。”林若秋眉目淡然,“邺王殿下即可就要进京,这当口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到底是无心之过,咱们若追着不放,倒显得琼华殿不能容人。”
逢着年节,林若秋不想在这时候给皇帝添麻烦,无论如何,那总归是他的母后与兄弟,难道还不许人家和和美美过个年?追究这么点小事未免太斤斤计较,况且,楚兰毕竟是个孩子——哪怕这句话多数时候被当做借口,可他真的是个孩子。林若秋可以不与孩子较真,因他们未经受后天的教化引导,心智尚不健全。
但,只是一次,下一次她就不会轻松放过了。
天越来越冷,宫里却一天比一天热闹,尤以长乐宫为甚。谁都知晓邺王即将回京,无怪乎魏太后脸上都能笑出花来,待人接物亦客气许多。尽管如此,林若秋还是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绝不主动招惹。也许见了她,魏太后再好的心情都会变得不再美好——人与人之间的敌意就是这么奇妙,当你讨厌一个人时,对方连呼吸都是错的。
林若秋又何必上赶着给自己和别人找不痛快呢?
比起长乐宫,琼华殿最近却显得冷清许多,因楚镇已经好几天都没过来了,他太过忙碌。好在林若秋极擅长自我排遣,每日让小厨房做几道小菜,再看一摞杂书,日子过得无比惬意——自从她提出长夜漫漫、想找点读物消遣之后,楚镇便让人从宫外买来一大摞话本供她翻阅。
林若秋起初只敢把一些正经的书册放在外头,不正经的则藏在枕下慢慢欣赏,但既然楚镇没来盯梢,林若秋更加自由,也便放心大胆的混杂在一处,光天化日也不怕被逮个正着。
这晚她正捧着银瓶梅看得津津有味,忽闻外头一阵喧闹,隐约还夹杂着争执之声,不由得放下书册,叫来红柳查问,“何必如此闹腾?”
红柳也不知,自从入冬以来,琼华殿一直清清静静的,谁吃饱了撑的来寻孕妇的麻烦?她很快说道:“婢子过去瞅瞅。”
那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听到珠帘拨动之声,却是招财进宝一人押着一个小童进来,两人身量皆不高,年纪也相仿佛,唯独服饰看起来颇显贵重。
林若秋看着眼前的矮萝卜头,很容易分辨出哪一位是邺王的独子——这位兰世子跟皇帝有些相像的,唯独眉宇间那股骄骄之气更接近魏太后。
楚兰犹在进宝胳膊里扑腾,无奈一个大人的力气哪是他能抵得过的,看起来更像是徒劳的挣扎。
他时不时还愤怒的抬头看一眼林若秋,无疑亦意识到她是这琼华殿的主人。
林若秋眯起眼睛笑吟吟打量着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世子爷怎么肯贵步临贱地?”
楚兰鼓起腮颊,似乎想啐林若秋一口唾沫,却被林若秋灵巧的避开,这熊孩子仍不肯死心,翻身去咬进宝的胳膊,可见小小年纪已被熏陶得相当悍然。
进宝忙绞着他两只手腕使他不能动弹,一面上前一步回话,“小人和招财方才在廊下值夜,原本打了个盹,就看到草丛里有几个黑影鬼鬼祟祟,还以为是哪里的野猫跑来作耗,谁知走近一瞧,却发现是兰世子和这个小童,两人兜里还装着火石和炮仗,小人想着天干物燥的恐怕出事,因此将人扣了下来,还望娘娘莫怪咱们自作主张。”
林若秋当然不会怪,她半点不信这位世子爷是偶然过来的,谁会随身带着炮仗和火石,何况琼华殿的围墙还没那般低矮,误打误撞都能闯入。
红柳蹙眉道:“这东西虽小未必能引起走水,可娘娘正在孕中,未必经得起这般声响恫吓,兰世子也太顽皮了些。”
林若秋走过去掰开那人的掌心瞧了瞧,见是那种孩童常玩的小个儿鞭炮,虽说未必会酿成大祸,但想趁机吓一吓她是肯定的。
林若秋笑道:“本宫竟不知哪里得罪了世子,要你定得和本宫过不去?”
楚兰抿唇不语,他虽然小小年纪,却也养出了一身硬骨头,或者说自负没人敢动他。
林若秋可没闲工夫跟个熊孩子久耗,淡淡吩咐道:“来人,上竹板。”
楚兰顿时脸上变色,“你敢!”
“本宫为什么不敢?有罪当罚,这不是应该的么?”林若秋笑道,“既然世子爷在琼华殿犯了错,本宫自然该代行训诫之责,换了太后娘娘,想必也会如此秉公办理。”
她早就看这熊孩子不顺眼了,上次楚兰私自抱犬入宫的时候且不计较,谁知这次竟闹到她宫里,林若秋若不请他吃一顿“竹笋炒肉”,她就不姓林。
至于魏太后那边……她这会子就算将人带过去,魏太后想必也会轻轻揭过,顶多说一两句稚子顽皮,既如此,何不干脆由她出了这口气?
楚兰到底是个小孩子,且因魏太后一向宠溺的缘故,从来没人敢打他的,见了那厚厚的竹板难免心存畏惧,小脸儿也白了。
林若秋瞧见他眸中的恐惧,眼珠转了转,清清喉咙道:“主子胡闹即是奴才无能,既如此就该从世子爷的身边人罚起,谁叫他们不能好好劝导?”
因命招财进宝将那小童按在春凳上,使力拍打了几下,稚子肉嫩,正是怕疼的时候,那人很快便哭得声嘶气噎。
楚兰眼见如此,愈添惧怕,握在袖中的手也颤抖不已。
林若秋再问他,“你为何要来琼华殿生事?本宫自认与你并无仇隙。”
楚兰鼓起勇气用力瞪她一眼,方才大声说道:“你偷了阿宝,把阿宝还给我!”
林若秋愕然,“阿宝是谁?”
莫非这小子区区年纪已懂得儿女之情了么?
及至红柳上前细问了一番,才得知阿宝便是楚兰豢养的一条叭儿狗,楚兰原本偷偷将它藏在长乐宫的灶房里,可谁知那日跑出来后,阿宝便再未回去过。楚兰四处打听,只听说琼华殿的林婕妤曾在御花园碰过阿宝,他便打定主意认为是林若秋偷了他的阿宝,这才前来讨个说法。
林若秋只觉好笑,“荒唐,本宫要它做什么?”
楚兰怒道:“不许你看不起阿宝!”
的确是个孩子,可惜太冲动、也太容易造成麻烦。林若秋懒懒道:“本宫知道了,你一定要如此想,本宫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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