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已经被尘世的浊气玷污,怕是佛祖也不肯要她了罢。
李蔷苦笑刹那, 转头朝侍女道:“到了那日,本宫愿意为你留一处容身之所, 不知你可愿相随?”
侍女惊喜不已,鸡啄米般的点头,“谢娘娘,谢娘娘。”
像德妃娘娘这样的自然是无须发愁的,就算陛下真要遣散后宫, 忠勇侯就这么一个妹妹, 怎么会不肯收留她?何况李家家大业大,便是多几张嘴吃饭也不算什么。
侍女恭维道:“以娘娘的出身与才情,就算离了宫, 想必也不乏追求之辈, 娘娘您安心拣择便是。”
这么一想,她反而巴不得德妃娘娘快些出宫,还更自在些,毕竟陛下对皇后的宠爱她们皆瞧在眼里, 眼看着是容不下其他人了, 便是强留下来, 又有何意义呢?
“你无须安慰本宫,本宫知道自己的分量。”李蔷幽幽叹道,缓缓抚上枯槁瘦削的脸颊,凭这副容貌在,她注定与爱无缘,尤其身为女子,脸面更是天生的掣肘,她生得这般陋质,注定不会有男子肯驻足欣赏她内里的才情。
像陛下对皇后那般爱重,更是她毕生都无法企及的夙愿。
侍女见她柳眉紧锁,想劝又不好劝得,只能干站在原地,倒是李蔷反过来笑着安慰她,“没事,这些年本宫也都习惯了。”
人人皆说皇后是因她貌丑才放心地将宫务交由她打理,可李蔷知道并不是这样,若说这宫中还有一个能平等待她、不因相貌或歧视或同情的,便只有皇后娘娘,所以她也会尽心尽力做好德妃的本分,绝不让皇后忧心操劳。
李蔷说道:“皇后的月份渐渐大了,虽不知出世的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衣裳总是得提前备下的,回头去库房搬几匹布出来,本宫总得抓紧些,不能误了贺喜。”
侍女知她敬重皇后,却并不愿她如此操劳,遂劝道:“娘娘何必亲自动手?这些事交由奴婢就成了,奴婢的绣工也很好呢。”
李蔷摇摇头,“送给姐姐的东西,自然得亲手织就才算得心诚,无须多言,快去准备吧。”
侍女见她执意如此,只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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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送走了两个麻烦精,林若秋的心情可谓畅快无比,她不必担心谢婉玉使什么诡计,也无须担心林月芙到她或者皇帝跟前献媚邀宠,如今的日子可谓清净极了。只除了一桩,那便是阿丽公主的婚事。
林从武那头的三媒六聘自有林家安排,可阿丽公主在京中举目无亲,哥哥们又都回到故土去——就算留下,他们也不清楚京城的风俗,越帮越忙。林若秋见这女孩子实在可怜,不得已充当女方的家长,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人,她现在也不算林家的人了,用不着避嫌。
楚镇见她一盆火似的赶着,却生怕她累着,遂强令礼部出来操持阿丽公主的婚事,如此林若秋无须太过辛苦,而阿丽公主的好日子却显得更加隆重,小姑娘见人人帮着她,人人爱护她,兴奋得脸上成天挂着两团高原红,一会儿到这宫去谢恩,一会儿到那家去见客,似乎走几千里都不觉得累。
王氏见新媳妇这样活泼,虽隐隐觉得她不够矜持庄重,可花轿都到门口了,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她种种逾矩的做派,反正进了门大可以慢慢教起——阿丽公主在北狄也不过活了十多年,用二十年的功夫难道还不足以将她纠正吗?
王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林若秋无心理会娘家的婆媳问题,倒是对新嫂嫂的洞房花烛很有兴趣,因阿丽公主对男女之事太过无知,早在成亲前三日,林若秋就派了两个教引嬷嬷到林家去,准备指导一二,免得新娘子床帏之中过于生疏惧怕,结果王氏还未发话,林从武就强硬的把两位老人家赶回宫来,说他自己的媳妇自己来教,用不着别人插手。
林若秋气了个倒仰,扭头就朝楚镇埋怨,“他横什么横呀?当了新郎官就轻狂得跟什么似的,连亲妹妹都不认了!”
楚镇手里端着燕窝,用小银匙舀了一勺放进她嘴里,莞尔道:“大约是怕你教坏阿丽公主吧。”
林若秋咽下香甜的膏脂,继续瞪眼看着他,“我能教些什么呀?”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万一阿丽公主到时疼得说不出话,或是畏惧到根本进行不下去,那夫妻感情怎么能好?她还不是为了小两口着想吗,可叹林从武竟不能体会她的苦心,真是可惜。
楚镇朝她挤了挤眼,促狭的道:“自然是怕你教她些别的。”
言下之意,似乎怕她教的不是新手入门款,而是高阶进化版——周公之礼也有多种多样的,这一点两人在从前的实践中已经无数次证明过了,并且越发融会贯通。
否则孩子是怎么来的。
林若秋险些被燕窝给呛着,满面通红望他一眼,赶忙用两声咳嗽掩盖过去。
楚镇亦怕她过于激动动了胎气,便不再逗她,只道:“既然你哥哥这般顽固,朕干脆以不敬皇后的罪名将他收监好了,好好关他个几日,看他还敢不敢不听话。”
林若秋忙道:“算了算了,我也是说着玩的。”
本来也是家事,捅开了可不成笑话了?既然林从武这般有把握,自信能哄好阿丽公主,林若秋就等着看好戏好了,只别让阿丽公主哭哭啼啼地到她面前来投诉,那她可得揪住林从武的小辫子,好好治他一顿。
林若秋收回心思,就发现皇帝捧着一只细瓷碗在那里吃着,碗中的东西呈半透明的淡褐色,似乎十分稠厚香甜。
林若秋诧道:“陛下在尝什么?”她记得楚镇不吃燕窝,嫌太滑腻,不过碗中的东西看起来也不像燕窝。
“熊掌。”楚镇简洁的答道,故意将碗凑到她跟前来。
林若秋只觉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忙正襟危坐,免得露出一脸馋相。她记得那只犯了事的黑熊被擒获之后,北狄的人自愿交由宫中料理,皇帝也就理所当然地送去御膳房——死都死了,总不成白白扔掉。
林若秋虽不吃熊肉,却对熊掌这种传闻里的山珍海味很有兴趣,尤其这只熊掌看起来还很新鲜,大约一直都被用冰贮存着,最大限度保留了鲜美滋味。
楚镇见她垂涎三尺,故意逗她道:“想尝尝么?”
林若秋的眼珠子跟着他的手腕转,眼睁睁看着那块清蒸熊掌转到跟前,正待一口咬下,谁知楚镇却蓦地缩回去,摇头晃脑道:“不是朕吃独食,黄松年说了,有身子的妇人沾不得这些,还是谨慎些好。”
林若秋怨念的望着他,同时表示怀疑,“真的吗?”
楚镇的模样看起来很真诚,“朕骗你做什么?”
林若秋不疑有他,只悄悄嘀咕了几句,便打消了品尝美食的念头。不过当她看到楚镇大快朵颐,连一滴汤汁都没剩下,满脸便写满了不情愿三个字。
楚镇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为了补偿便说道:“其实朕也有别的法子让你解解馋。”
林若秋立刻振作起精神,满以为会像偶像剧那样,男主变戏法一般留了碗给她,结果当她看到厨房端来的成品时,两眼便惊呆了:那分明是一碗红烧猪肘子!
难为楚镇还能一本正经同她解释,“御膳房的大师傅说了,这道菜口感和熊掌很像,不信你试试。”
林若秋只觉满腹都是郁闷之气,她又没吃过熊掌,如何来的比较?就算要骗她,好歹做得像一点也行啊,这红通通黄澄澄的,哪里有点熊掌的贵气?你哪怕是清蒸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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