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逝川握住方向盘的五指不觉扣紧,指关节用力到失血泛白——假如西法答应了雷克斯的邀请,背叛帝国,加入联盟。
那样一来,就算五十年后白帝星被联盟的歼星舰攻陷,帝国瓦解,西塞逃亡。就算悲剧再一次上演,可随着位置调换,他不再是镇守最后防线的摄政王,不再是洛茵帝国的皇子,那么他就可以活下来!
“一百年后,坐在白帝星皇位上的人,是联盟的领袖。”
帝国覆灭,王星不亡,所以才会有巫女的那个预言。
难道是这样?!
苏逝川心跳很快,原本信息庞杂的大脑逐渐变得透彻起来。他忽然意识到在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捷径,只要走上了那条路,便不再需要几十年的费心构筑,不再需要平衡帝国和联盟之间的关系。
雷克斯对西法的邀请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这并不重要,重点在于如今的联盟羽翼日趋丰满,他们占领了洛茵星系的十八颗行星,拥有完善的体制和军队,已经可以跟蕾莉亚率领的帝国部队抗衡。不管怎么说,雷克斯耗时四年终归是筑好了联盟的根基,如果可以鸠占鹊巢,借联盟的势力攻打回来……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虽然可以大幅缩短时间,但操作难度会比现在进行的计划更大。
而首先要面临的问题就是——苏逝川看向西法,故作淡定道:“我很好奇,你跟大皇子的感情那么好,为什么当初没有听雷克斯的话,跟他一起叛国,为你的大哥复仇?”
西法眉心浅蹙,眸底浮起异色,他不错目地盯着苏逝川的侧脸,过了很久,却不答反问:“逝川,有件事我问过你很多次了,你也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问你究竟是在替谁做事,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苏逝川恍然大悟,心里甚至有些哭笑不得,西法继续道:“现在你可以坦白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雷克斯的人?”
这回也是算是彻底说开了,苏逝川一时感慨万千,到现在终于想明白了西法为什么总是执着于此。原来他头脑一直清醒得很,从来没有被感情所蒙蔽。站在西法的立场,在了解雷克斯的目的的情况下,再回想两人从认识至今的种种,这份怀疑确实是非常合理的。
难怪他说他信他的人,却没有信过他说的话。
“我不是,”苏逝川说,“在了解到雷克斯想要拉拢你这点以后,说实话我也很意外。”
西法彻底困惑了:“那你是谁的人,难道是二哥的?”他蓦地顿住,眼神变得复杂起来,“难道说你也是他一早就选中的培养对象,皇导师也是预先内定的?”
苏逝川闻言忍不住笑了,骂道:“小兔崽子,老师对你那么好,你把我塞给这个又塞给那个,就不怕我哪天真扔下你不管了?”
“我就是因为怕,所以才一直想弄清楚。”西法很固执地说,“雷克斯也好,二哥也罢,说实话他们的做法我都能理解。人是有**的,站得越高**就会越膨胀,我对皇位的兴趣不大还会幻想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的样子,同样是一步之遥,二哥只不过是想得更多,以至于放手去做了。”
苏逝川愣住,无限惊讶于西法此番想法的老成。
“但这个复仇有什么意义?皇室争权再平常不过,那位置本来就是能者居上,二哥的手段确实残忍,但你不得不承认,比起性格温吞的大哥来说,他更适合成为帝国未来的主导者。”西法欲盖弥彰地笑了一下,“况且,你觉得父皇会完全不知道?”
苏逝川平平“嗯”了一声:“他最了解你们。”
“他知道雇佣刺客的人是谁,但什么也没有,依然同意了二哥继任皇储的位置,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西法问。
苏逝川沉默片刻,慎重开口:“恐怕是看出了雷克斯目的不纯,大皇子遇害,他这个皇导师直接废了,陛下权衡过后选择保自己的儿子,至少可以确保洛茵帝国依然姓特兰泽。”
“没错。”西法冷笑,“我那时候年纪小,很多事看不出来,现在想想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比起皇储,大哥反倒更像是雷克斯的傀儡,对那位皇导师言听计从。按照那种关系发展,恐怕等到大哥坐上皇位,用不了几年,雷克斯就会亲自废了他,自己去坐那个位置。”
“所以你才拒绝了雷克斯的邀请?”苏逝川说。
西法说:“他选中我,一来是想给背叛寻求足以服众的理由,二来就是想再捆绑一个傀儡皇子,真正的目的依然是双月殿里的皇位。”
苏逝川脑中豁然开朗,前世今生存有疑虑的几个关键点终于被串联在了一起。
这也是借联盟之手存在的最大隐患,雷克斯想要利用西法的野心昭然若揭,那么转折点必然是在攻陷白帝星以后。捋清楚这个思路以后,苏逝川又稍稍安下心来,他心里有个初具雏形的全新计划,但施行起来却有些困难,而且还有几处重要的转折点没有考虑清楚。
往后两人不再说话,装甲车朝东北方向一路飞驰。
海格要塞再次沉寂,天地间暴雪纷扬而下,将林地深处的机甲残骸吞噬殆尽,熄灭了火光,只留下冲天的浓烟,蒸腾上夜空,久久不散。
同一时间,帝**校的作战大厅陷入死水一般的静默。
被严重干扰的转播画面雪花严重,正呈现出蓝方机甲被粒子炮击中的画面。
校长康纳额头沁着一层密匝匝的冷汗,衬衣已经被汗水洇透。
不久前调派出去的下属去而复返,朝他深深弯下腰,颤声道:“联系不上海格要塞,卫星扫描的结果是有人给海岛覆上了防护罩,不仅隔绝了信号,而且……”他心有余悸地瞄了眼相隔一个位置皇储殿下,“而且还无法调派增员。”
他汇报的声音不大,但在此时万籁俱寂的环境下已经足够旁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西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些温了的茶水,然后“啪”的一声把杯子直接拍碎在桌面上。
所有人的心直接吊起来,康纳赶紧起身,绕到桌子的另一端,朝他弯下腰:“殿下息怒!”
“首场军演就遭遇袭击,而你们竟然没有半点察觉。”西塞的手指被碎瓷片割破,血液溢出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桌面的积水内,“知不知道三皇子就在那里,知不知道本殿下的皇导师就在那里?!”
“殿下!”康纳双膝一弯,直接跪倒在他面前,“属下这就找人——”
“不用了。”西塞打断他,“来人,把军校的校长,连同两名副校长一起带下去,暂时关押起来,等待事后追责。”
“是!”
西塞的指腹摩擦着伤口,揉开血迹,半晌后直接点名:“封尘。”
封尘站起来朝他躬身行礼:“殿下。”
“联系军部调派增员,让他们抓紧时间破除海格要塞的防护罩,同时也要优先建立联系,我要知道里面的情况。”西塞缓了口气,又道,“这里的指挥权交给你,二十四小时以内务必把西法和逝川给我接回来,否则……”
他顿了顿,漫长的沉默过后却没有再开口,而是挥了挥手,示意去做。
封尘欠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开作战大厅。
与此同时,帝都远郊,旧歌剧院地下一层。
苍星陨坐在卧室角落的地毯上,背靠墙壁,整间屋子只有通讯器发出的淡蓝色冷光,映亮了男人略微拧起的眉眼。
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但信息却迟迟没有发送出去。
很奇怪,那条狗跟苏逝川参加军事演习,怎么可能会身处信号屏蔽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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