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在那里怂包一样的,往里面凑了凑。
眼巴巴的追问一句,“然后呢?”
姥姥就继续说,她困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然后他就回家再看,屋子也是破的,门也是破的,桌子上的尘土厚厚的一层,他刚进门,他看着桌子上的胡萝卜,是跟手指头。”
慢慢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早知道是个鬼故事,但是没想到是个这么吓人的鬼故事,整个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姥姥讲的不太清楚,她也不会讲故事,那么多孩子,没有让她讲故事的,只有慢慢喜欢听。
“为什么是手指头?”
“谁知道呢?就是手指头。”
“那他老婆孩子呢?”
“早就饿死了。”
“那他为什么一开始看着他们在吃饭呢?”
这个问题,姥姥就解释不了了,“睡吧,明天还得去上学,睡了。”
慢慢就知道问不出来了,她几岁的人,姥姥就已经应付不了了,一些事儿说不上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东西。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平时不说话,别人说话的时候只是听着,只有听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了,才会一直追着问,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慢慢翻个身,小身子蜷缩着,伸手去拉毛毯,全把自己盖起来,在里面闷出来一头的汗。
还是不肯睡,想着那人的老婆孩子为什么就饿死了,既然饿死了,怎么就不去投胎,还要留在屋子里面呢。
既然是去做生意那么长时间,怎么就不给老婆孩子多留点粮食呢,怎么就一去好多年不曾回来呢?
还有哪里来的胡萝卜,哪里来的手指头呢,她爱想这些烂七八糟的事儿,总是浮想联翩。
直到长大很久后,才慢慢地理解了,大概是商人重利轻离别,小本起家的商人在外面,尤其是吝啬,等着回来的时候,妻儿都饿死了,大概是之前一直盼着他回来,因此怨气太重,鬼魂作祟。
至于那一根胡萝卜,后来成了手指头,慢慢就更不愿去想了,但是她想得到,早些年,听老人讲,有吃人的事儿。
胡思乱想一通,她也睡着了,墙根底下一声一声不知名的虫儿叫,守着这慢慢的长夜,不曾闭眼过。
马永红刚下班回来呢,在饭店里面刷完盘子,扫完地了,才能回家。
大城市的夜,来的晚,也结束的晚。
这个点儿回来,街上热闹的很,有三五成群,长得高高瘦瘦的姑娘们,不管晚上的风带着一点儿凉,穿着露着肚脐的抹胸,带着亮片儿,下面陪着短裤,又或者是短裙。
马永红每次都看一眼,走在小巷子里面,路灯黑黢黢的,家里面是没有厕所的,都是用公共厕所,去公共厕所,一次两毛钱,因此家里面都是有尿壶的。
等着早上起来的时候,去公共厕所里面洗刷了,这小巷子的人都是这样的,都没有厕所,因为房间太小了都。
楼上住着四川人,每天也是这个点儿回来,回来了就开始做饭吃,辣椒炝锅,一阵烟味儿就开始在巷子里面流窜。
马永红吸了一口气儿,咳嗽的不知道东西南北,她自来是不吃辣椒的,这个味道呛得她脸都红了。
赶紧去关窗户,小房间里面,带着潮湿,还带着一点闷,没有地方洗澡,都是拉起来帘子,在屋子里面擦洗的,因此地上总是带着湿漉漉的水。
等着关了灯以后,只剩下来黑黢黢的疲惫,没有人在乎这些,吃苦,是赚钱的第一个必备的要素。
早上起来天不亮,马永红就起来了,她得先去择菜然后给上菜了,早上起来餐厅也要卖早餐的。
老板娘养了一只猫,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跟老板娘大概是一个品种的。
马永红一开始就不喜欢猫,觉得猫这种生物,大都是好吃懒做的,不能为着家里做一点儿的事情,加上张老二家的喜欢养猫。
对着猫比对着什么都要好,抱来的小猫,不能吃东西,她有一次就瞧着了,张老二家里的嚼碎了火腿肠给猫吃,至此,她心里面的怨恨就更上一层了。
孩子比不上一只小猫是不是?
她前面擦干净了地板,后脚那猫就欺负人了,一脚一脚的在地上来回的走,马永红趁着老板娘没看到的时候,撵着它走。
谁知道那猫灵活的很,一转眼跳上去了桌子,尾巴翘起来高高的看着马永红,趁着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是在看自己领土下面的奴隶一样的。
马永红不管它,继续往前擦着地板。
结果那猫可真的不是个好东西啊,来回的在桌子上跳来跳去的,竟然打翻了桌子上的盆子,小塑料盆子里面加了东西,是专门来擦地板的。
老板娘本来在厨房那里监督,指挥者大家如何精明的择菜,然后如何精明的炒菜,不要浪费一分钱的食材,顺便看看剩下点什么,给大家当早饭。
她给别人吃涮锅水,对自己也是极其吝啬的,从来都是跟着大家吃,并且极为满足,老板娘安排好了出来,一看到地上的水。
先抱起来自己的猫儿在怀里面,马永红就赶紧解释,“猫跳来跳去打翻的。”
她在前面离着远着呢,老板娘脸上的脸色,好似是很想找个岔子给喷发出一点儿什么来。
但是,这确实不能对着马永红去发不是。
可是抱着猫在柜台里面,看着马永红又实在是不顺眼的很,这世界上人看着人不顺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也是再不需要理由的事儿了,全是气场。
因此她一边把猫放在桌子上,一边耷拉着她那精明的眼,给猫一下一下的顺着毛,叽里咕噜的上海话就出来了,好像是自言自语。
马永红在前面蹲着继续擦地板,她听不懂,直到听到了一句,突然就顿住了,眼泪就下来了。
不肯回头,老板娘仗着自己会方言,仗着人家是外地里乡下来的讨饭吃的,因此从来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肯带着一点微笑。
这个精明吝啬的女人,能从各个地方去挑出来人家的毛病,看着给她干活的这些人,实在是不顺眼的很。
吃饭吃的多是一点,干活儿怕偷懒是一点儿,干活儿不机灵是一点儿,厨房厨师做菜费油是一点,顺菜的浪费菜还是一点,总而言之,就没有她看好的地方,哪哪儿都是毛病。
没有毛病的,总归是无理取闹,好似穷就是原罪,就活该低人一等,就应该站在那里,傻不拉几的睁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别人骂你一样的。
马永红确实是不懂方言,但是到这边来,也很想融入大家,没事儿的时候,跟身边的老乡还有一起来这边打拼的工友家属在一起,说几句有代表性的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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