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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记》卷十二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述异记》又载，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金，以为服，入水不濡。

这些书籍里都说明，这个世界上曾有过鲛人，为什么说曾经，那是因为千百年来，已经没有人再见过鲛人了。

两人回到房间，丘小光已经不在了，冥九将房门关后之后，问玄无极，抓走宋凯的，是不是鲛人，玄无极却朝他摇了摇头，道：“不是。”

冥九并没有很意外，坐到椅子上，喟叹道：“果然。”

玄无极眼中带着三分笑意，挑眉看他，冥九道：“海水只有房间和窗台上有，草木却都是干的，如果真的是鲛人拖走了宋凯，不可能只在房间里留下水迹，而屋外的草丛却并没有，所以很明显，是有人在误导我们，再者就是宋凯他并没有亲眼看到，他只说自己摸到了鱼尾，先不说他摸到的是不是鱼尾，就算真的是，先不论那到底是不是鲛人的鱼尾，鲛人上岸不可能走的那么快，陶禹几乎是立刻就追了出去。”

玄无极眯了眯眼，道：“冥九，这段时间，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冥九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道：“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最近突然开窍了，感觉以前很多事情想不明白，现在都能想清楚了。”

比如之前那次的玳瑁手链，比如这次的鲛人，再比如陶禹那欲盖弥彰的眼神。

玄无极看着冥九，一时没有说话，冥九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无极，你刚刚有看到丘大海吗？他在听到宋凯的话之后，就匆匆茫茫赶回来了，他当时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玄无极道：“他一回来，就去见了他母亲，到你回来为止，一直没有再出来。”

冥九抿了抿唇，道：“丘大海的样子有点奇怪，他好像知道鲛人，无极，为什么千百年来，再也没有听说过有鲛人出现？甚至大家都开始觉得那只是个神话故事？那些鲛人，他们都去哪儿了？”

玄无极道：“人类当然看不到鲛人，因为鲛人早就离开了南海，去了归墟之国，而凡人是没办法到达归墟之境，除非那些死在海里的人，走运的话，应该能看上一眼。”

“归墟之国……它们为什么要去归墟之国？”

玄无极轻哼一声，声音陡然薄凉道：“这就要问问人类对它们都做了什么了。”

两千多年前，南海常有鲛人出没，它们偶尔会因为贪恋凡尘，而从海里来到陆地，鲛人的眼泪虽然能变成珍珠，但鲛人并不常流泪，眼泪与他们而言，就如同人类的三魂七魄，眼泪流的多了，它们也将会油尽灯枯而死，所幸它们很擅长织鲛绡，它们将鲛绡卖给捕鱼的凡人，以换取银两，好供他们在人间玩乐一番。

然而当时的鲛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织出的鲛绡，有一天却成了屠杀自己的诱因。

鲛绡轻薄，入水不濡，因量少且美艳万分，一度被卖到百金，渔夫们整日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没想到一件纱衣居然卖出这样的价格，那可是他们幸苦一辈子都未必能赚到的钱财啊，于是便起了贪心。

他们在鲛人卖给他们鲛绡之后，偷偷跟踪了那些鲛人，当他们发现这些看起来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它们并不是用脚走路，而是用尾巴走路，而且它们都是住在海里，拥有鱼尾人身的“怪物”之后，他们最先想到的，并不是害怕，而是贪婪。

此后，当鲛人们再次拿着鲛绡来找渔夫们换取银两的时候，却被这些人用巨大的渔网抓了起来，衣服被剥去，鱼尾暴露，它们也再没办法回到大海温暖而广阔无垠的怀抱了。

鲛人被圈养，被迫没日没夜地替人类织鲛绡，不干活就会遭到非人的虐待，有鲛人忍不住流下眼泪，眼泪落地成珠，人类再一次发现它们的又一项价值。

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扑捉鲛人，让它们日日织绡、夜夜落泪，他们甚至不再守株待兔，而是下海捕捉，落泪而死的鲛人被焚烧之后，有人发现那火苗居然可以久久不灭，于是人鱼膏因此诞生，长燃不灭的人鱼膏比鲛绡更值钱，有人开始为此大肆捕杀鲛人。

鲛人本就稀少，这样一来，鲛人一族甚至一度差点儿被灭族，余下的鲛人祈求上苍垂怜，上苍赐予了它们凡人无法到达的归墟之境，从那之后，活下来的鲛人带着伤痕累累的心和身体，彻底隐入归墟之国，再也不与凡人有任何交集。

冥九听完玄无极的话，许久都没有出声，直到院子里传来动静，是去而复返的宋凯在谩骂。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走？王八蛋！那两个女的都失踪这么多天了，肯定早就被那怪物给杀了，难道还要让我们留在这给她们陪葬吗？”

“阿凯，你少说两句吧……”

“少说两句？我命都差点儿没了，你还让我少说两句？难道我说的有错吗？他妈的，都是一群王八蛋！”

冥九看了玄无极一眼，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了，两人打开门走了出去，宋凯还在院子里咒骂，张静在一旁劝了半天，见没效果，也火了。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舍不得带我去三亚，我现在怎么可能困在这个鬼地方，到现在我爸妈都还不知道我出事了，我都不敢告诉她们，宋凯，都是因为你，你就是最大的王八蛋，大混蛋！”

“张静你骂谁呢？要不是你好端端的要出来旅游，我们会变成这样吗？在家里空调电视冰箱多快活啊，你非要学你那些同事，来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要不是你，我们能这样吗？能吗？”

“宋凯！你、你混蛋！”

这边两人感情出现亮红灯，那边陶禹也回来了，抬头看到二楼站着的冥九和玄无极，一双眼睛毫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鄙视与愤怒。

玄无极还不知道冥九和陶禹沙滩上发生的事，冥王大人被瞪得莫名其妙，转头看向身边的冥九，玄无极问道：“你跟陶禹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冥九一脸正直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啊。”

玄无极眯眼看了冥九好一会儿，明知道这人在撒谎，冥王大人却只是轻呵了一声，道：“是吗？”

冥九木木点了点头，玄无极道：“既然这样，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玄无极刚一转身，冥九忽然抱住了他胳膊，玄无极转头，挑眉看了他一眼，冥九眼角瞥见楼道口出现的身影，胳膊收了收，玄无极看着冥九，眼底带着纵容，十分配合的与他紧挨着，一起回了房间。

而站在楼道口的陶禹，一张脸简直难看至极。

*

早上天刚亮，冥九的房门被敲响了，冥九昨晚睡得晚，这会儿还有点懵，直到门外传来赵雍的声音。

“冥先生，冥先生您醒了吗？”

冥九坐起身，眼睛半睁着，头上的头发半边翘了起来，等他终于想起来去开门的时候，玄无极一伸手，将他胸前的睡衣拢了拢，道：“去洗漱，把衣服换好再说，我去看看什么事。”

于是冥王大人破天荒的去开房门去了。

门被来开，赵雍一看面前的人，完全没想到会是玄无极，愣了一下，立刻颔首道：“玄先生。”

玄无极从屋里跨出来，房门被再次合上，声音清冽而凉薄道：“什么事。”

赵雍恭敬道：“那位陶先生一大早又把村里人召集到了一起，好像是有话要说，所以我就想来问问冥先生，是不是要去听听看。”

玄无极没说听，也没说不听，就回了一句：“知道了。”

便转身拉开房门，进了屋，再将房门关上，等赵雍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好像压根儿没看清玄无极到底是怎么进去的，赵雍愣了愣，这才转身下了楼，楼梯口就在他旁边，他第一次还走错了方向，差点儿走到陶禹住的方向。

冥九正在换衣服，一回头看到玄无极进来，匆忙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他已经听到了赵雍的话，自然不用玄无极重复，于是冥九换好衣服，迅速刷牙洗脸，匆匆拉着玄无极就下了楼。

同样是在楼下的院子，陶禹召集了一群人，不过和昨天不一样的是，陶禹今天叫来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虽然没有丘老太老，但绝对比丘大海大得多。

冥九看了一下，加上丘老太，不多不少刚好十个人，丘老太旁边站着自己儿子丘大海，老板娘阿花不在，估计做早饭去了，丘小光也不在，应该是故意不让他出来。

这时就听丘老太开口道：“陶先生一到早把我们找来，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陶禹看了她一眼，道：“既然老太太这么说，那我就直说了，想必大家都知道，昨晚住在丘家二楼的宋凯，半夜被妖怪给掳走了，我一路追到海边，却忽然不见了那妖怪的踪影，宋凯说，那妖怪人身鱼尾，我想问问各位，是否能知道……或者听说过那是个什么妖怪。”

在场的人脸色都微微一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有人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