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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女双眼猩红地看着蜃女，眼看她身上的斑迹越来越多，鲛女张开双手，挡在了蜃女的面前，她大概是觉得，既然无法触碰，那就用自己的身体去替她挡天谴。

可天谴又哪里是能挡得了的？蜃女得身体依然被火焰灼烧，鲛女根本帮不了她任何事情。

鲛女发现之后，整个人彻底崩溃了，一下子跪坐在蜃女的身边，张大嘴想要嘶吼，却依然发不出声音，她用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将自己的脖子抓的血肉模糊，鲜血沿着脖子一路往下流淌，她脸上的苦与恨，甚至让人不忍心看。

翟瑶和刘婷两个姑娘已经在旁边哽咽哭泣起来，冥九紧紧握着双拳，刚要驱使双剑阻止，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了手腕，冥九抬头去看玄无极，玄无极朝他摇了摇头，道：“你救不了她。”

冥九双眼一热，眼睛死死盯着那边，无能为力的感觉折磨着他的内心，煎熬无比，他忽然想起玄无极之前说的那句话：既然逃走，就不该回来。

或许这位神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灯塔内，他故意放走了二人，根本就是有意要放她们一马，可蜃女看着伤痕累累的鲛女，满腔愤恨又如何能忍？怪不得，怪不得她之前会说，即使赌上自己的一切，她也要这么做。

蜃女对鲛女，究竟是怎样的情感？二十年前的杀孽，二十年后的不顾一切，为了鲛女，真身被毁，身为龙女的尊贵身份也被弃之不顾，甚至如今神魂俱灭也在所不惜，然而这样的龙女，冥九并不觉得她愚蠢，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甘愿付出一切去守护，就像鲛女之于蜃女，玄无极之于他。

“小鲛！！小鲛！！！”

蜃女的灵体已经面目全非，黑色的鳞片变成的赤红，每一片鳞片之间发出的红光，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蜃女最后冲鲛女喊了两声她的乳名，那声音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情绪，愧疚、悔恨、不舍，还有爱慕，只听见轻轻一声砰响，蜃女的灵体破碎成了点点金光，鲛女伸手去抓，掌心空空如也，她的也心跟着空了。

鲛女朝着那见光仰天大“吼”，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然再次掀起狂风海啸，那声音犹如天崩地裂，仿佛是哭不出声的鲛女，让大海来替她哭泣。

陶禹见情况不对，估计是担心再次发生什么，一直紧盯着鲛女不放，口中呵斥道：“鲛女，你也想形神俱灭吗？！”

鲛女转头看向跪在岸边的丘大海，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丘大海毕竟与她接触这么多年，似乎是看懂了鲛女说的话，只见他瞬间面如死灰，整个人往后瘫坐下来，眼睛成了泉眼，眼泪不间断的往外流淌。

鲛女却忽然朝他笑了起来，那笑容轻盈而又美丽，一双碧色的双眸，眼底的温柔仿佛能融化最寒冷的冰川，这样的一双眼睛，难怪蜃女甘愿付出生命去守护，清澈、透明，独一无二。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忽然流出两行血泪，泪水从她的脸颊低落，化作两颗血红的珍珠落下。

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然而眼泪于鲛人而言，代表着它们的生命，所以鲛人落泪是会折损它们的寿命，而鲛人的眼泪也是有枯竭的一天，它们流干眼泪之后，最后流出的便是血泪，一旦鲛人流出血泪，便是命不久矣。

鲛女的血泪，化作两颗鲜红的珍珠之后，她年轻美丽的容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蓝色的长发枯竭、白皙的皮肤瞬间干瘪，拉下的眼皮遮住了她眼中所有的芳华，就连原本的银色鱼尾，也成了暗淡无光的灰白色。

“不……不！不要！！”

丘大海似乎也发现了，他忽然朝着大海狂奔而去，疯了似的朝鲛女游了过去，丘大海的水性很好，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鲛女的时候，鲛女的身体忽然和蜃女一样，化作了点点星光，随风而逝。

丘大海看着鲛女灰飞烟灭，整个人大受打击，眼看着就要死在海里，刘凤平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过去救人。

*

当天下午，天色放晴，太阳的光芒驱散了所有阴暗的光线，大海也再次恢复了平静，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但其实一切都变了。

宋凯要去灯塔找他父亲的遗骸，现在可以确认，灯塔里的那一具白骨，就是他的父亲宋明。

毕竟灯塔刚发生过塌陷，冥九担心他俩出事，就让赵雍、赵飞两兄弟陪着她俩一起去。

回来的时候，宋凯双眼通红，手里紧紧抱着一包东西，张静跟在他旁边，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臂，赵雍和赵飞两兄弟一前一后跟在后面。

冥九看赵雍身上都是湿的，上前道：“怎么样，还好吗？”

赵雍摇摇头，接着叹了口气道：“塔底都塌了，唯独宋先生父亲骨骸那块是好的，我和赵飞游过去，把宋先生的父亲安全接了过来，冥先生，您说，这是巧合吗？”

冥九道：“是感谢吧。”

赵雍抿唇想了想，朝冥九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宋凯带着张静，走到冥九面前，朝冥九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冥先生，谢谢……”

冥九摇了摇头道：“你不用谢我，最伟大的人，是你父亲，宋凯，希望你能将你父亲的这份勇敢，传承下去。”

宋凯双眼发红，重重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宋凯和张静上楼去收拾东西，路过楼梯，遇到刚好下楼的陶禹，陶禹脸色不太好，自己明明才是功劳最大的人，结果怎么所有人感谢的都是冥九！

陶禹走过去，刚要说什么，见到刘凤平朝这边走了过去，脸上立刻换了一副模样。

“刘先生，刘小姐她们还好吧？”

刘凤平看了冥九一眼，朝陶禹点了点头，道：“还好，女孩子家，容易感情用事，过些时间等事情过去了就好了。”

陶禹一笑道：“那就好，这次是陶某无能，让刘小姐受委屈了。”

刘凤平道：“哪里，这次陶公子救了小女，刘某心中有数，放心，刘某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陶禹心中一喜，客气道：“刘先生哪里的话。”

陶禹说着，顿了顿还想说什么，刘凤平却已经走到了冥九面前。

“冥先生。”

冥九回头，朝刘凤平道：“刘先生。”

刘凤平笑了笑道：“刚在在沙滩的事情，多谢冥先生出手，之前看冥先生年纪轻轻，刘某以貌取人，多有冒犯还希望冥先生不要介意啊。”

冥九感觉到刘凤平态度的转变，想到他是刘婷的父亲，刘凤弦的大哥，冥九自然也不可能计较，便道：“刘先生客气了，那件事我早就忘了。”

刘凤平点点头：“冥先生豁达，果然是人中龙凤、青年才俊，听说你这次过来，是受凤弦之托，看来冥先生和我六弟很有缘啊。”

冥九道：“凤哥之前帮过我不少，更何况我和刘婷又是同学，走这一趟是应该的。”

刘凤平道：“好，好啊，冥先生重情重义，刘某这一生最佩服的，就是重情重义之人，对了，之前在沙滩，站在冥先生身边的那位，是你的朋友吧？”

冥九点点头：“是很重要的朋友。”

“哦，”刘凤平道，“也是杭州人？”

冥九道：“是。”

刘凤平道：“怎么好像从沙滩回来，就没看到过他？”

冥九道：“他那人不太喜欢跟人交际。”

“哦，那……”

刘凤平显然还想问，就听门口有人叫他：“冥九。”

冥九一回头，玄无极站在院门口，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好像除了他，再也没有其他人。

冥九微微扬了扬唇角，对刘凤平道：“不好意思刘先生，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