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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无救看着谢必安的双眼，沉的见不到低，看不见光，他对谢必安一字一句道：“一千多年前的错，我绝不会再犯，七哥也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三娘，等她从炼狱受尽刑法回来，你是要娶她为妻的，届时，无救愿再为你们……。”

谢必安眼中燎燎星火瞬间尽数熄灭，看着面前的范无救，谢必安愣了半晌，低头不禁嗤笑起来，他缓缓一伸手，无形中忽然从脸上拿下了一张面具，冥九诧异地瞪大眼，只见谢必安抬起头，却是一张阴柔俊秀的脸，而那双总显得邪气的三角眼，也变成了一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眼角的泪痣更是让他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柔弱。

这哪里是冥界闻名丧胆的白无常，分明就是从戏文里走出来的花旦小生吧？

谢必安看着面前的范无救，他并没有流泪，然而那眼神，却让冥九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那双眼睛里的泪水早已干涸，不流比流更让个人难受。

谢必安看着范无救半晌，忽然低声哼笑了一声，脚下的把步子连连后退了三步，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说的或许就是此刻的谢必安吧！

谢必安连退三步之后，终于一个转身，决然离开。

范无救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比谢必安好不到哪儿去，冥九看他前倾着身子，像是要追过去，可直到谢必安的身影彻底消失，范无救也没那勇气往前迈出一步，最后只能朝另一个方向转过身去。

冥九还没回神，玄无极忽然道：“走吧，回天子殿。”

“啊？哦……”

冥九跟着玄无极往回走，一路上好几次想问玄无极黑白无常的事情，但他觉得，玄无极对这种事情估计没什么兴趣，问也问不出什么。

回了天子殿，冥九便对玄无极道：“那我先回寝宫，感觉走了这么多路，腿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玄无极不疑有他：“也好，你先回去，我晚些去找你。”

“好。”

冥九转身往寝殿的方向走去，玄无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冥九，你会怎么做，我倒是十分好奇……”

*

冥界有句话，假如有一天，黑白无常撕破了脸，你是站在黑无常那边呢，还是站在白无常这边呢，一个为了可以舍弃自己的一切；一个无论做人也好、做鬼也罢，最终依然求而不得。

俩人说不清谁对谁错，支持爱情的孟婆，就十分同情白无常，可同样生前有过的判官，却觉得黑无常十分不易，因此这么多年来，这个问题，就如同老婆和老妈同时掉进河里的问题一样，始终无解。

而他们本人，也被此折磨了上千年。

冥九初来乍到，又不常与其他人接触，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如今让他亲眼撞见，那感觉还是挺有震撼力。

“……所以娘娘是想知道七爷和八爷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琼玖搬了张椅子让冥九坐下，琼瑶依旧自动自发将零食摆上了前，冥九看见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手就已经伸了过去，抓了一把瓜子吃了起来。

“小娘娘这可问对人了，”琼玖笑嘻嘻道，“在冥界，只要是八卦，不管是谁的，都逃不过琼瑶的法眼。”

“琼瑶？”冥九原以为像这种事情，肯定是琼玖知道的比较多，没想到琼玖居然说琼瑶，冥九还挺惊讶的看向琼瑶。

琼瑶温婉一笑，端庄大方又得体。

琼玖明白冥九的意思，笑了笑道：“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捣鼓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小娘娘若是问我这冥界什么地方有什么，我一清二楚，可要问这万万年的冥界有哪些八卦，那绝对就要问琼瑶，她那脑子里，可装着整个冥界鬼神的资料库。”

冥九感觉自己再次被这俩姐妹惊道，转头看向琼瑶道：“那就有劳琼瑶你告知一二了。”

琼瑶拿帕子掩了掩唇，笑的温柔道：“其实这件事，还得从七爷、八爷生前说起，八爷从小父母双亡，父母临死前，将托付给了八爷照顾。”

冥九道：“八爷的……是不是叫三娘？”

琼瑶笑了笑：“看来小娘娘也知道了一些……不错，三娘就是八爷的，从小到大，八爷为兄、为父、为母，将自己的拉扯长大，可想而知，对自己的到底有多呵护备至，可惜三娘命不好，从小到大身体一直很不好，八爷为了，苦心钻研医药，许是八爷有慧根，久而久之竟还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名医。”

琼玖接了一句：“据说七爷和八爷第一次相识，就是八爷英雄救美。”

琼瑶温柔笑了笑道：“英雄救美……也不错，只不过此美人并非女子，而是一名男子罢了，七爷身前是个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士，原也是抱着一颗雄心壮志想要报效国家，却因生在太平盛世，想立战功的心思，也被扼杀在了摇篮中。”

琼瑶替冥九续了些茶水，继续道：“然而太平盛世什么样的人最多？自然是那些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最多，而七爷做的，就是劫富济贫，有一次，七爷去一个县老爷家偷银子差点被抓，身受重伤的七爷凭着一口气，找到了一家医馆，而这个医馆，自然就是八爷的医馆，八爷救了七爷的命，让他躲过了官兵的搜查，两人还为此结拜了异姓兄弟，然而也不知从何时起，兄弟的情谊慢慢发生了变化……”

“虽说是两情相悦，可在当时而言，男子与男子相恋毕竟不容于世，两人虽是情意相投，但也只敢私下亲密，人前还是以兄弟相称，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八爷的三娘对七爷暗生情愫，迷恋至深……”

三娘从小身体就不好，于是便是一个，自愿将自己的爱人让出，甚至跪求爱人娶了自己的，与其三个人痛苦，不如他主动退出，可感情这种事，既然付出了，想收回哪里那么容易？

最终纸包不住火，三娘还是发现了与夫君之间的秘密，许是觉得自己被两个最亲的人背叛，三娘一夕之间性情大变，甚至最终不惜害死了自己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夫君为了救她不惜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最终和夫君都死了，三娘也疯了，于家中上吊自杀，死后又化作厉鬼，害了不少人。

谢必安与范无救生前搭救不少世人，积了不少功德，死后成了黑白无常替冥界效力，而三娘也因为罪孽深重，被赏善罚恶司罚下炼狱受刑。

三娘在阴间见到了自己的兄长，身嘶力竭责骂兄长，她对谢必安也依旧恋恋不忘，黑无常求情才未被丢入饿鬼道，却也受了千年的炼狱酷刑。

三娘下炼狱前，恳求自己的兄长，等她从炼狱归来，她还是谢必安的妻子，若范无救不答应，她就死在炼狱之中，并且告诉范无救，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范无救与谢必安即便无数次为彼此可以不顾性命，谢必安也是屡屡试探，甚至有意和范无救唱反调，惹人不快，范无救却始终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冥九万万没想到，冥界四大阴帅的黑白无常，生前居然有着这样的恩怨纠葛，那一瞬间，冥九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先前谢必安对他总是十分不友善，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求而不得吧。

其实在这之前，冥九一直挺害怕谢必安的，总感觉他会在自己背后忽然给自己一下，可现在，冥九发现自己不光不怕他，甚至有些同情谢必安。

“说起来……再过些时日，三娘的刑期似乎就满了，”琼瑶轻声一叹，“也不知道这二人将何去何从。”

琼玖道：“以八爷的性子，无非就是一退在退，八爷那人看起来冷面无情，可生前身为医者，拯救世人的想法早就刻在了自己的骨髓里，更何况那还是他唯一的，结果自然就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