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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笙来还书时,兴致不高,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完了?”
“嗯,”静笙点点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倒是苏浅看出了她的异样,“怎么了?”
“这《女戒》……”想起跟赵意棠的争执,静笙喃喃开口问道,“阿浅看过吗?”
“看过啊。”
静笙的脸一下垮了下来,“阿浅也认为女子卑贱吗?”
苏浅看着静笙颇委屈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为何这样问。”
“她们都说,你们汉家女儿都把这《女戒》当作启蒙读物。”
可这《女戒》分明把男人捧到了天上,把女人踩到了尘埃里,阿浅怎么也……
苏浅看着静笙,瞬间明了她的心思。“本宫是看过《女戒》,但自幼学的是《女则》。”
“女则?”
苏浅起身,走至书架拿出了几本书,放在了书案上。
静笙看着那一摞书籍,足足有七册,最上面的一本,素蓝的书封上,用簪花小楷撰写着“女则——卷一”的字样。
“《女则》采集了古时女子卓著的事迹,汇聚在一起,评论她们的功过得失。”苏浅解释道。
“那不还是一样吗?”只不过是一个直接叫你贤良淑德,另一个借着故事叫你贤良淑德。
“《女则》中记述的第一个女子,是妇好!”
“妇好?”静笙对中原的这些历史人物不是很熟,也没听过这个人。
“她是中原历史第一位女性军事统帅,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女政治家。”苏浅语气中透着欣赏,“她是一位非常伟大的女性!”
静笙好奇地拿起那本《女则》。能让阿浅崇拜的人,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吧。“那么说,它不是一本女子行为规范?”
“这大概……要见仁见智吧。”苏浅别有深意地说道。“里面是记载了不少贞孝节义的好女子,但更有不少以胆识才学著称的奇女子?书中记述的女子,小者能文能诗,大者胸有韬略。不过……”
苏浅的眼神沉了下来,眸子里有遗憾的神色,“此书原有十卷,现传世的只有七卷,其它三卷早已失传。”
“那真是可惜了。”
“其实……”苏浅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它彻底失传是迟早的事。”
“为何?”静笙不解,这些女子不是该被天下人一直传颂下去吗?
“它不符合当世对女子的价值评判。”
就连民风彪悍的九黎也开始抑制女子,要求女子三从四德。而这种重视才学胆识,对贞顺节义相对淡漠的书,是流传不下去的。
静笙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母后说过,北狄三十六部族,想知道哪个部族是真的够强大,看他们对女人的态度就知道了。越强大的男人越懂得尊重女人,只有那些自卑自大的男人才会拼了命的压制女子,生怕女子做得好超越他们,这样部族是没有希望的。”
“尔绵太后是个很有见地的人。”苏浅知道,静笙嘴里的“母后”是她的养母,北狄摄政王太后尔绵氏。
“嗯,”静笙点点头,想起来还有点心虚,当初母后说这番话时,是为了给她择婿,结果她要死要活非要嫁给君时,最后……终于遭报应了。
“我们女子不卑弱!阿浅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本宫从不认为女子生来卑弱,更不因身为女子而感到卑微。”苏浅说道,“本宫相信,女子也可以有一番作为,也可以不输于世上任何男子!”
“嗯嗯嗯!”静笙连连点头,突然来了兴致,指着书安上的拿一摞书籍,“这些可不可以借我看看?”
“拿去吧。”
静笙欢欢喜喜的抱着书走了。
苏浅看着静笙的背影,心里不禁叹道:北狄王庭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一场夺嫡之争能血洗整个王廷的地方,居然也能教出了这样单纯的孩子。
看来……教养她的人,倒是费了不少心力!
回头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女戒》,苏浅将它塞回了原来的角落里。
她出身士族,是底蕴深厚,数百年不衰的顶级门阀贵女。自小被当成未来皇后养,她的启蒙书于其它姐妹的《女戒》不同,祖父给她的,是《女则》。
这本书的作者就是一个皇后!
一个明明干政,却无一人诟病的皇后!
第二十章 赴宴去
卯正时分,静笙被乌兰落从被子里扒出来,这才想起今日要去大长公主的丹桂宴。
坐在妆镜前,静笙打了好几个哈欠。
她原本不想去什么丹桂宴!
只是有那么一天,暮月私下找了她,求她不要再闯祸了。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苏浅为了保她,跟大宁的皇帝立了状,以后她做错事,苏浅领双倍的惩罚。
她也不知道,若是违背了大宁皇后的意愿,苏浅会不会被牵累。所以她才会乖乖的答应去什么花宴。
“乌兰落,你说……我该不该换上中原的衣裳?”
正在给静笙梳辫子的手顿住了,乌兰落很是意外,“公主为什么这么问?”
静笙看着妆镜中的自己,依旧是那一身的北狄服饰,苏浅从未说过她,“我若一直不愿换上中原衣裳,她们……会不会为难阿浅。”
于承徽说过,东宫内眷若有过失,世人不会说某某某不好,只会说太子妃管教不严。
“公主,”乌兰落眉头紧皱,“你对那位太子妃怎么……”毫无防备啊?!
大概是因为那位太子妃是她们来到大宁后,第一个对公主释放善意的中原人。公主对那位太子妃意外的好,乌兰落甚至觉得自家公主对那位太子妃……有些依恋?!
这样不好!
太后说过,中原人肚子里的弯弯道道,比克萨河的明流暗道还要多!尤其是上位者,最擅长算计,明明恨之入骨,也可以脸上带笑心里藏刀!
乌兰落刚想开口劝静笙要防着别人,暮月就进来了,说仪仗已备好,请良娣移步。
静笙急急忙忙跟着暮月走了,留下乌兰落在昭纯殿里。
乌兰落原本是要跟一起去的,可她不会说中原话,也听不懂。去了帮不了公主,只能添麻烦。
乌兰落叹了口气,拿出了一本书。
不就是中原话吗?!
她学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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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长信宫,静笙才知道暮月口中的仪仗是什么了。
太子妃出行的队伍,单清道开路,率府校尉就有六人,骑卫左右三重,左右引道的次青衣、车辐、次导客舍人,加起来又是几十人。更别说后面还有各种随行的内侍宫娥。
朱雀大街,静笙坐在东宫的马车里,掀帘看着后边长长的队伍,不禁问道:“阿浅,你每次出行都这么夸张吗?”
听暮月说,这还只是太子妃的半幅仪仗!
“大长公主的花帖是下给太子妃的,自然不能堕了东宫的名头。”苏浅耐心解释道。
“难怪于承徽说,大长公主很少邀请内命妇,这阵仗谁受的住啊!”静笙喃喃说道。“中原的命妇出门都这样吗?”
“中原向来以礼著称,每个品级的命妇,都有相应的礼制。”
“礼制吗?那……”静笙顿时有点虚,“那我今日是不是要注意些什么?”
她不怕闯祸,可她怕连累苏浅。
苏浅不知道静笙的心思,只是看着她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倒有些复杂。
初见时,她是那样飞扬骄纵,不惧天高地厚,连太子都敢捅!可现在……却这样小心翼翼地问自己是不是要注意什么。
莫名的,苏浅竟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
“不必太在意什么,”苏浅笑得温柔,“除了大长公主,其它人……该是她们注意,而不是你。”
东宫内眷,又岂是那些外诰命能给脸色的?
静笙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清楚苏浅话里的意思。
苏浅伸手,将静笙散落的一缕鬓发拂到她的耳后,“有本宫在,自不会让别人委屈了你。”
微凉的指尖碰到了耳朵,瞬间让静笙悄悄红了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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