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镜自有一番理由,他的团队从上到下都是新组建的,磨合仅仅几个月,这种项目还是更适合经验丰富的团队,再一个,他刚加入公司,私心来说,还是想多熟悉公司内部的业务。这个出于私心的理由无疑是在表忠心,外包再挣钱也是一锤子买卖,公司业务才是顶头上司的真正业绩。于是夏镜顺利脱身,连双方的沟通会也不再参加。陈钧专程致电了解情况,夏镜对他说的又是另一个更为诚恳的理由——恋爱初定,不适合长期远行。至于话里未挑明的另一层意思,陈钧大概也意会了,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才说:“这我当然理解,只是……这件事我原本寄望于你能接手,其实另有私心,如果新加坡业务发展顺利,我能升任副总,到时打算组建海外市场与用研平台,邀请你来负责。”夏镜正要答话,陈钧已经替他搭好梯子,“不过那也要长留海外,想必你还是不肯,”说完又笑叹几声,“我有点不甘心,也替你不甘心,只能等前一个愿望成真后再来勉力一试了。”话说到这个地步,夏镜只好应承下来。对于自己放弃了什么,他其实心知肚明。宁要爱与自由,不要金钱与事业,通常是未经世事的人才能轻易说出口,但凡经历过浮沉冷暖,吃过苦头受过教训,就知道这种事情不是影视或小说里的浪漫宣言,而是需要真正舍弃一些不可复得的东西,更令人警惕恐惧的,则是对后悔这种情绪的想象。但话又说回来,正是背着红尘世俗的枷锁走过一遭的人,才更有资格与能力谈论爱与自由,毕竟除了空气与水之外,大多数真正珍贵的东西都有其门槛。这件事夏镜没有专门对杜长闻说过。一个月后,杜长闻随口问起来时,他也只是回答:“交给另一个团队负责了。”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冬天。这是个周六的早晨,夏镜宁愿在家居服外穿一件大衣也要坚持到露台上吃早餐,回答完这句话,他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美滋滋地看着远方辽阔的海面,感叹道:“我可不想跑去新加坡,还是家里好啊。”见了他这幅惫懒模样,杜长闻将两人份的烤吐司和溏心煎蛋放到桌上,也紧了紧外套,坐下看海。话题就这么揭过去了。自从搬来与杜长闻同住,夏镜觉得时间像是慢下来,一分一秒都走得分明,可以像童话里的糖果那样积攒如山丘,垒砌如城堡,然而有时候,时间又像是走得更急了,于闲谈亲吻间倏忽而过,如大海在眼前滔滔流逝,抓不牢也留不住,只余下满眼碎金流光。“想什么?”杜长闻将餐盘往他面轻轻推了推:“再不吃要凉了。”夏镜回过神,伸个懒腰,拿起装蜂蜜的瓶子舀了满满一勺,将吐司涂匀,这才吃进嘴里:“明天早上吃葱油拌面吧?”“这顿还没吃完,就想下顿?”杜长闻见他蜂蜜涂得太多,几乎要不停换着姿势以防滴下来,有点嫌弃地评价:“不觉得太甜吗?”“甜的好吃啊。”夏镜说:“上回吃了那家苏州面馆,就老想吃面。”“你知道葱油拌面不是苏式面吧?”“没关系,”夏镜回答,又提出要求:“要加猪油,去蒜瓣。”杜长闻空有一身厨艺又不爱做饭,一直让夏镜觉得遗憾,唯独早餐是个例外。杜长闻对早餐比较讲究,可以不吃或少吃,但不能难吃,所以家里的早餐向来是他经手。听完这句,他像是想到什么,先是一笑,才问:“熬葱油费时,这么说,你是不准备去看那个展览了?”那个展览,是贾依然负责的一项公益展览,成本原因,只展出上午半天,之前夏镜曾答应过她到场支持。但这会儿夏镜听完杜长闻的问题,脸上顿时浮起一层略带羞涩的笑意,细看还有一丁点儿尴尬:“还是下次再去吧。”杜长闻勾了勾嘴角:“行。”第二天上午,夏镜的确没去看师姐的展览。究其缘故,当然和葱油拌面是没有半分关系的。这要从前几天的一个夜晚说起。那日他和杜长闻在酒吧喝了酒,步行回家。酒吧就是那次接机路上去的那家,说近不近,不像校外那两家容易遇见熟人,说远也不远,是很适合散步的距离。天已经黑了,空中星星稀薄,月光也淡,他们在夜色下牵着手慢慢地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今天说去酒吧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指祁羽的店。”夏镜说。“我平时很少去,容易碰见学生。”“哦——”夏镜把这一个字说得抑扬顿挫皆有:“杜老师什么时候怕见学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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