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么多年我连亲娘都不曾祭拜过!”冯晏质问道。
冯知府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这是你生母的意思,她是罪臣之女,她怕自己的身份会影响你的前程,所以才让我瞒着你……你若想祭拜她,等年底回乡我带你去看看她。”
冯晏听完,再也忍不住,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冯知府却没那么好糊弄,往常冯晏总是没心没肺的,怎么今日忽然就问了起来,等儿子哭完就拉着他问因由。
冯晏抽抽噎噎的,将事情从邵瑜说起,一直说道听到继母与弟弟的对话结束,中间说起与朋友吃酒时冯晏还小心翼翼的觑着父亲的神色,见父亲没有追究,他心下松了好大一口气。
冯知府的神情慢慢凝重了起来,他当时公务缠身,为了有人照顾刚出世的冯晏,他很快就续娶了继室,冯夫人跟他承诺会待冯晏犹如亲子,而后她亲子出世,冯知府眼见冯夫人对冯晏一如既往的疼爱,甚至更甚小儿子,他便完全放下心来,但万没想到这人存的竟是捧杀的心思。
一想到邵瑜相出的冯晏面相,日后妻离子散家业败光,冯知府便心有戚戚,先前对于邵瑜一眼断出薛山长老来得子之事,他还有些存疑,如今不过一面,邵瑜便撕开了自家内宅的假面,冯知府也不得不信了,所幸此时大祸未曾酿成,还有挽救的机会。
“明日你跟我一起,备上厚礼去见邵世侄,此番多亏了他,你记得好好跟人家道谢。”冯知府说道,冯晏一边抽噎,一边点头应下。
隔日邵瑜起了个大早却未出门,而是命下人细细的打扫庭院。
侍卫小七有些奇怪,问道:“公子,您今日不出去逛吗?”
“不出门,有客来。”邵瑜笑着说道,又让人去跟沈夫人说了一声,请她帮忙准备待客之物。
沈夫人如今看重他这个未来女婿,给他安排的都是最好的一切,听着有客来,还亲自过来问了一声。
庭院打扫干净,茶点也刚刚摆好,冯家父子便上门了,见到邵瑜这架势,冯知府还愣了愣。
“邵世侄,这是算到了我们要来?”冯知府有些迟疑的问道。
邵瑜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早起见到庭院的喜鹊叫,便猜测恐有贵客登门,这不,东西刚摆上,冯世伯便来了。”
冯知府稍稍安心,若这个世侄真是什么都能算到,那自己面对他恐怕也要提心吊胆。
“昨日犬子无状,世侄好意提醒,这小兔崽子却不识好歹,还望世侄不要见怪。”冯知府心下感慨着,侯府当真是后继有人,就连一个次子都是如此风采,京里那位世子也不知该是何等出色。
“世伯,我看晏哥儿心性纯良,不忍他泥足深陷,便多说了几句,世伯不嫌我多话就好,我如何敢见怪。”
邵瑜间,还打量了一番冯知府的脸庞,还隐约的叹了口气,弄得冯知府心里不上不下的。
“恕我冒昧,世伯打算如何处理晏哥儿之事?”邵瑜又问道。
“我如今公务繁忙,就算有心想要好好管他,也腾不出手来。而府中的夫人,妇人之仁,也一心纵着他,全然不舍得管教。”虽然冯知府知道家丑邵瑜应该知道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想掩耳盗铃一番,他忽然福如心至,看了邵瑜一眼,问道:“不知世侄可有良策?”
冯知府完全不觉得像一个小辈请教如何教育儿子有多怪异,一旁的冯晏睁大了眼睛,心中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既然令夫人总是纵着他,不如就将他送到一个令夫人管不了的地方,严师出高徒,恰好京中有人打算建一座书院,没有入学门槛,里头聘请严师教导,哪怕是纨绔子弟也都能纠正过来,晏哥儿本心不坏,只是贪玩惯了,想必在里面待个半年就能学好。”邵瑜说道。
冯知府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是啊,这孩子也不一定非要自己教啊,只是他离开京城日久,倒没有听说过这家书院,毕竟如今大凡有名气的书院招生都有门槛,比如金陵的白云书院,须得是秀才方才能入院读书。
“这座书院倒是没听说过,只是,邵世侄,我家晏儿可是个不学无术的白身,人家书院愿意收他吗?”
邵瑜笑着说道:“这家书院没有门槛,主要是针对纨绔子弟而办,但凡家中不舍得管、或者管不了的孩子,送到这里就对了,世伯若是信得过我,过几日我回京中,正好将晏哥儿一同带过去,您也不妨派几个得力之人随去,等晏哥儿安顿下来了,再回来复命。”
“如此正好,那就劳烦世侄了。”冯知府再三感谢。冯晏在一旁傻兮兮的一句话都没说,他的命运就已经被定下了。
冯知府又见邵瑜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世侄看我的面相可是有何不妥?”
邵瑜看了冯晏一眼,冯知府立马将这倒霉孩子打发出去了。
邵瑜叹了口气,说道:“看起来,冯世伯似乎在知府一职上困顿许久了。”
第65章 侯门中山狼(五)
冯知府双眼一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瞒世侄,多年来我每次考评也能得个‘优’,凡事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任何渎职懈怠之举,勉强也能称得上一句爱民如子,只是不知为何,在这苏州知府位上一待就是十来年。”
冯知府心里苦,苏州是江南富饶之地,能在这里任职知府,固然是一件好事,可若是明明政绩颇佳,却十多年不挪窝,但凡有心上进的,眼见同僚们都往上升,唯独自己原地不动,定然也会如他这般意难平。
“冯世伯,您这面相:但有东风助,便能上青云。这本是极好的面相。”
冯知府闻言一喜,接着就听邵瑜说道:“只是,您这情况倒跟晏哥儿有些相似。”
冯知府微愣,问道:“难道也是祸起妇人之手?”
他心下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那个罪臣之女的原配,难道多年前的事情,依旧被那些人记挂到他的身上了吗?
“冯世伯面相慈和,跟晏哥儿一样,都是心地良善之人,且看您一身正气,一看就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只是可惜,您良善,身边人却未必良善,世伯回去不妨仔细查一查。您这情况,显然是因为家人在外行作奸犯科之事,败坏了您的气运。”
冯知府听得心下一动,立时就想到了冯晏,但很快就排除了,毕竟邵瑜也说了,冯晏只是喜爱玩乐,心性依旧纯良,他接着又开始怀疑起继夫人来,既然都能做出捧杀这种事来,若是背后做了什么,恐怕自己也不知道,事关仕途他真的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急匆匆的起身告辞,恨不得立时就回去查查谁在背后害自己。
邵瑜抿了口茶水,说道:“世伯若是查出来了,不妨也跟小侄说一声,好叫小侄知道自己相得准不准。”
邵瑜刚刚将人送走,正好遇到沈夫人派丫鬟过来询问可要宴请来客,邵瑜赶忙回道:“府中如今正处孝期,在此待客已是冒犯,如何还能再设宴,劳烦这位姐姐回去禀告沈叔母一声,我已将来客送走。”
那下人回去禀告沈夫人之后,沈夫人心下稍安,又唤了人来,询问这几日邵瑜的行程。
待得知这个未来女婿近日不是在逛街买东西,就是四处拜访名士,未曾去过任何烟花之地,路上哪怕遇到卖身葬父的,也全都置之不理,且这些日子沈府日日茹素,也未曾听邵瑜有半分抱怨,沈夫人心下原本是八成满意,此时也变成十成了。
自沈清源死后,沈夫人哪怕得了不少故旧照应,但依旧受了不少苦楚,她如今唯一的指望便是独女沈芷兰,在见到邵瑜之前她日日担心侯府不认这门亲事,在见到邵瑜之后又怕所托非人,如今见这女婿仪表堂堂又洁身自好,显然是个可托之人,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晏哥儿,你那母亲真的不是亲娘吗?”再次见到冯晏,小伙伴们立马压不住八卦之心了。
冯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父亲嫌我不成器,准备送我去京城读书,那家书院十分严格,据说读书一月方能休息一天,日后想要在一处玩乐,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今日我做东,咱们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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