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原身要面子跟他邵瑜有什么关系,邵瑜如今的目标是时代新青年,怎么能做抛妻弃子这样的事情呢,因而他十分爽快的就承认了郑锦绣的身份。
“阿瑜,你……你夫人居然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真是失礼了。”最吃惊的人是柳若婵,她没想到邵瑜居然会承认郑锦绣的身份,吃惊之余,但她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
对比两个女同学,郑锦绣本就觉得自惭形秽,此时听着这样亲密的称呼,心下微微酸涩,看向邵瑜的目光又多了一丝绝望。
“柳同学,不知者不怪。”邵瑜的态度却有些疏远,就好像柳若婵只是一个普通同学一般。
柳若婵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郑锦绣,以为是因为这个碍眼原配的缘故,邵瑜才这般冷淡的对待自己,因而心下也没多想。
而那个出言指使郑锦绣的男同学此时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朝着郑锦绣说道:“不好意思啊,嫂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这时候的郑锦绣还不是以后那个从容不迫的翻译家,面对邵瑜同窗的道歉,立时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邵瑜你也真是的,老婆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这弄得多尴尬啊。”另一个男同学大大咧咧的说道。
邵瑜笑了笑,解释道:“我这些日子都病着,没见到你们。”
听邵瑜这般说,那个男同学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邵瑜又看了一眼郑锦绣,想了想,朝着几个同窗说道:“她性子软,你们别欺负她。”
“哟,果然是老婆啊,这就护上了。”先前道歉的那个男同学挤眉弄眼的说道。
邵瑜笑了笑,也没否认这个说法。
三个男生全都爱慕柳若婵,见邵瑜连老婆都带来了,显然是要退出对于柳若婵的追求,心下高兴都来不及,也没多想。
而柳若婵,原本她还有些同情郑锦绣即将被邵瑜抛弃,此时却越看对方越不顺眼。
邵瑜将五个人迎了进来,小小的公寓里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便显得有些拥挤。
郑锦绣依旧有些木讷的看着这些人,邵瑜见此,便开口说道:“稍等片刻,我去泡茶。”
柳若婵轻笑一声,说道:“阿瑜,怎么就需要你去泡茶了,你妻子不是在这里吗?”
说完,她伸出手来,轻轻的在桌子上点了两下,这模样好似一个等待服务员端上咖啡的客人。
白皙细长的手指,在黝黑的桌面上划过,颜色对比十分明显,三个男同学的眼睛甚至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手划过。
有时候,女性对女性的恶意,甚至要远远超过异性。
柳若婵在桌面上划过之后,抬起手指来,看了一眼上头沾着的灰渍,惊讶的叫了一声,见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来之后,她有些嫌弃的皱眉,似无意一般看了郑锦绣一眼,接着娇笑着朝邵瑜说道:“阿瑜,你家洗手间在哪里?我得洗个手。”
郑锦绣被她这一眼看得低下了头,耳根羞得通红,家里的灰尘被客人挑剔,好似公开处刑一般。
邵瑜给她指了指方向,接着笑着说道:“这几天我病着,竟然忘了打扫屋子,见笑了。”
男人们跟着哈哈笑,甚至还说了两声懒货之类的话,而何芳菲却笑着说道:“邵同学家中的夫人都来了,如何还要做这些事情,还是说旁人不做,推到你头上了。”
何芳菲的姿态就像是一个指责儿媳的恶婆婆,几乎是在明着说郑锦绣懒。
郑锦绣闻言身子晃了晃,只觉得头昏昏的,她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多待一秒钟了。
邵瑜伸手扶住了妻子,看了何芳菲一眼,脸上依旧神色不变,温声说道:“何同学也读了那么多年书,思想却没有多少进步,居然还想着旧有的那一套,家务活谁都可以做,为何非要摊到妻子头上?难道何同学日后成婚了,便专门在家里做家务?”
“我怎会一样。”何芳菲因为邵瑜将她和郑锦绣相提并论,脸上立马显出些许不虞来。
“怎么会不一样,如今伦敦到处都在说平等,女人与男人平等,女人与女人也平等,大家又有什么不同呢。”邵瑜开口说道。
何芳菲脸上连笑都挂不住了,在这个年代能被家里送出来读书的女孩子,要么是家人开明,要么就是家人宠溺,她自觉高人一等,怎么会愿意跟郑锦绣这样老式出身的小媳妇相提并论。
“阿瑜,我知道你维护你妻子的心,只是这样,难免伤害了芳菲,芳菲多年苦读,至于你夫人,她这般情形,也难为你还处处维护……”洗好手出来的柳若婵话未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邵瑜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一旁的男同学们此时哪怕神经再粗,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只是柳若婵是他们相熟的同学,又是他们爱慕的女孩子,自然不会给女神拆台,便嘻嘻哈哈的打圆场,说道:“不过是两句话而已,邵瑜,你可别和女孩子计较啊。”
“我倒没有计较意思,只是不喜欢她们的些许观点,大家生而为人,能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读书多或读书少的区别罢了,这又有何妨,临到头都是黄土一抔。”邵瑜说话依旧直接。
柳若婵有些委屈,说道:“你夫人过来不就是照顾你的吗?这些事是她的指责所在,芳菲也没有说错啊。”
邵瑜深深的看了柳若婵一眼,眼神里满是失望,看得柳若婵心惊肉跳。
“一个女子,她喜欢穿洋装,是好的;喜欢着旧时衣裳,是好的;她想留洋读书,是好的;她想奉献家庭,也是好的,她可以喜欢,也可以喜欢唱歌,她想结婚就去结婚,她不想结婚那就一辈子独身,只要是她遵从内心的选择,都是好的,在她不伤害旁人的前提下,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人画上一道框框,告诉她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邵瑜说完,满室都静了下来。
欧州自第一场革命时就一直伴随着女权的斗争,但一直闹了许多年,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而原本有些咄咄逼人的何芳菲此时嘴巴微微长大,惊讶得连自己的失态都顾及不上。
欧洲的女权,争得是女性与男性相同的工作机会和教育机会,而邵瑜这个观点看似简单,却将尊重两个字充斥在一字一句里,这样的观点的冲击之下,何芳菲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郑锦绣此时也抬起头来,她从来没觉得邵瑜这般陌生,也从来没觉得邵瑜如此时这般,浑身好像渡上了一层金光,她虽出身旧派家庭,但也跟风读了两年女学,两年过后家里见她字认得差不多了,便安排她结婚嫁人。
两年女学攒下的一点心气,最终却在邵家那深宅大院里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娘家、婆家,所有人都在要求她听话懂事,却从来没有人给过她选择的权利,年纪到了就得嫁人,结婚了就得生孩子,生不出儿子就要一个接一个的生下去,甚至打包行李远渡重洋,好似她是一个过来求欢的工具人。
一想到这些,郑锦绣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没想到,居然能从这个向来对她不屑一顾的丈夫嘴里听到这番话。
而柳若婵此时心下有触动吗?
有的。
她一贯将女权挂在嘴边,虽然有些哗众取宠,甚至怀揣着抢夺眼球的意图,但某种程度上她也认同女权主义的些许观点,只是她的女权主义,只要求权利,不主张义务。
因而她此时的触动,远远比不上被邵瑜说教的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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