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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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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上,郁郁丰茂的红葡萄藤探出几个脑袋,在风中花枝招展。

整个屋舍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观亭月正挽好长发走出卧房,冷不丁抬头一顿,有种不可思议的诧异,“是你?”

她面露疑惑的上下端详,“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燕山好整以暇地抱起怀:“你能上我那儿踢馆子,我就不能来了吗?”

听对方这登门找茬的语气,观亭月于是从善如流地打了个手势,表示您高兴就好。

“需要我给你倒杯茶么?”

“不必了。”燕山顺手摘了枚贴墙而生的葡萄叶,回答得很不走心,“我也是刚才办事情,碰巧路过而已,看看就走。”

这借口委实连敷衍都算不上,观亭月没去深究他究竟是如何碰的巧,反正彼此宿怨由来已久,既然如今再相见,他会来找点麻烦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耸耸肩,“那你自便吧,反正我家,也就这么个样子。”

随即走到角落里拎起斧头,旁若无人地开始劈柴。

小破院不及高门大户的排场,连棵能遮阴的树也没有,确实是没什么好看的。

燕山在墙下站了一阵,听着耳边利落的动静,便分了些余光从支楞八叉的藤条间望过去。

城镇无高楼,初升的旭日肆无忌惮泼洒下来,投出一道清隽的剪影,让晨曦忽然明亮又鲜活起来。

她单手执斧,坐在矮凳上,砍木头像人家切菜那样轻松,好似压根未用多少气力,仅仅举手投足的动作,无端就显出一番游刃有余来。

观亭月察觉到他的目光,眼皮不抬地说道:“你若是想瞻仰将门遗风怕是得失望了,这屋里如今只有柴米油盐,奶奶房中倒是放着我父亲的牌位,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拜一拜。她常祭拜,香烛都是现成的。”

燕山沉默地凝视她片刻,继而垂眸看了一眼脚边那堆花里胡哨的红灯笼,俯身捡起一只。

这些小玩意做工谈不上精致,是无论如何也瞧不出特点的寻常物件。

“你平时就做这个?”他眸中带着怀疑,挑起一边的眉,“拿去卖?”

“是啊。”观亭月并不否认,捞起一节木头摆好,“我又不会绣花。”

——“我又不会绣花。”

有那么片刻光景,这句话和极遥远的嗓音严丝合缝的重叠在了一起,陈年的画面突然裹挟着朦胧的漩涡,迅速在他神识里轻轻一颤。

仿佛是广袤苍翠的深林间,纵马累了的少年们围坐于月光下,有人作为其中唯一的女孩子,面对大家被荆棘划得豁牙露齿的衣衫,蛮不讲理地抱怨。

燕山心口无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他将灯笼随意地抛回原位,直起身佯作打量地环顾四周。

“让你来干这些粗活儿养家糊口,你那几个哥哥呢?”说着便看进屋内,语气漫不经心,“还有你那个,夫家人呢?”

他记得好像是姓马吧?

“我夫家人?”观亭月后半句听得有点莫名其妙,于是自然而然选择性的忽略掉,仅回答了前半句,“他们不在这儿。”

她捞起一节细绳把柴禾扎成捆,“家里只有我弟弟,其他人已经很久没有音讯了。”

燕山登时怔了怔,从她片语之中读出了隐晦的含义,再展望周遭这方寸之地时,似乎很难相信,那个曾经庞大的观氏一族,是真的不复存在了。

燕山:“门口的,是观老夫人?”

她点头:“嗯。”

观家军常年随战事奔波在外,老弱妇孺大多留守京都,故而燕山其实并没见过京城的女眷们。

他脸上外露的倨傲不自知地收敛了回去:“你把她从京城带出来的?”

观亭月应了一声,“自父亲死后,观家老宅失去倚仗,大多女眷被娘家人陆续接走了。奶奶腿脚不好,起义军打上京都时,她还一个人留在家中。”

燕山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环顾着这一处破落的屋宇,看着观亭月坐在旁边劈柴,想着,从前观府后宅的空地校场,数十个少年晨起练武,四面的兵器架森然林立,呼喝声迎风唱响。

彼时天高云阔,北雁横飞,似乎宇内八荒都在自己手中利刃之上……

他无意识地开口:“当年,你在那之后……”

紧接着好似反应过来什么,蓦地又戛然而止的停住。

观亭月不明所以地侧头:“?”

“算了,没什么。”

他言罢,忽就不再看了,大概也费解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一声招呼没打,转身便往外走。

老太太正进门,和他擦肩而过,一头雾水地瞧着这个年轻人行远,不解地去问观亭月:“他这便走了?不留下来吃个早饭?”

后者一面忙着干活儿,一面跟着朝门边望了望:“不用管他,如此精神抖擞,八成是吃过了。”

老太太噢了声,又不禁纳闷:“这年轻人一大清早,到底是来干嘛的?”

“谁知道。”她言罢,将燕山前前后后的举动琢磨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来炫耀的吧,看我过得不好,他应该就高兴了。”

老太太:“……?”

观亭月此刻没心思琢磨燕山风雨浩荡而来,微尘缥缈而去是个什么意图,自己还要赶着去贿赂官员,实在无暇他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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