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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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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亭月双目轻轻一眨, 注视着前方,悠远而苍茫地说:“其实, 今晚的计划,原本是打算在那个时候用的。”

她语焉虽不详, 可他还是听出,“那个时候”指的应该是八年前夜袭崔掠海主帐的大雾之夜。

“我在‘究竟是用人去调虎离山,还是以牛马代替’中犹豫了整整两天。”

观亭月顿了顿, “最后, 我仍是选择了他们。”

燕山闻弦音知雅意,接着她的话补充,“因为这一仗,只许成功, 不能失败?”

她垂眸抿嘴,极细微地颔首,“嗯。”

他意味不明地淡声而笑,“你在大事上,果然一向杀伐决断,从不拖泥带水。”

后者摇了摇头,“我也不是所有决定都是正确的,偶尔一样有做错事的情况。”

燕山挑眉问:“比如?”

“比如……”观亭月抬眼思索片刻,“当年在常德……再比如今天晚上,还有那日去伏首山救江流……”

他往下说:“不救他,就不会遇上我?”

她额头上的青筋狠狠地跳了跳,“诶,你再这样……我这天儿可就聊不下去了。”

燕山合拢唇角,像是敛眉笑了一下,尽管端着一副“随你便”的态度,但却没有继续抬杠。

他从怀里打开一个纸包,不知取了何物出来,“张嘴。”

“?”

观亭月怔愣着才要发问,谁料双唇堪堪微启,对面便不由分说塞进来一粒冰凉带苦的药丸。

味道并不怎么美妙……

她惯性使然地咽下喉咙,吞得有些难受,边抚胸口边问,“什么……咳,什么东西?”

后者漫不经心地拨开水囊的壶塞,“毒药,穿肠烂肚的……给。”

她接了水来连着猛灌几口,显然不相信这句狗屁不通的答复。

“……你做什么事之前,就不能好好地讲句人话?”

“有必要么?”燕山把身子侧过来,面向她,“反正我的好心,不时常被你当成驴肝肺吗?”

末了,还是解释道,“是医馆那边临时研制的解毒药,对于病症较轻的人有效,也可起到一点预防的作用。你适才在城郊吸了这么多瘴气,就算仗着自己体质不错,也难免有意外。”

他言语间,执起观亭月的右臂,手肘以下横着一条三寸长的伤,是之前在林子里被飞箭划破的。

她对此没怎么上心,几乎不曾处理过,淌出的血都凝固了,紧紧黏着衣衫,破皮之处结着张牙舞爪的血疤,不忍直视。

就在这时,观亭月忽然听到一点极轻极无奈的叹息。

声音很浅,仿佛一经出口便迅速消散在了冬夜茫茫无际的深邃里。

竟不敢确定是不是由他发出的。

她将头悄悄地往下低了半寸,看着燕山就那壶温水给自己清洗伤口,长而锋利的剑眉若有似无地微拧着,目光认真且专注。

不知为什么,观亭月心中莫名其妙地沉淀了下来。

她出神地凝视着对方坚毅干净的脸,无意识地缓然问道:“燕山,你这十年……从前朝士卒,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置。打了不少仗吧?”

犹记得少年时,他对付自己的伤势尚且简单粗暴,连包扎的手法都是她慢慢纠正的,何曾如此细致过。

落在胳膊上的动作蓦地一滞。

青年脸颊边的筋肉似乎颤了颤,片刻之后他抬起眼,“这么久了,你才想着来问我这些?”

许是城里城外的喧嚣终于归为平静,观亭月总觉得自己隐约从那只言片语里读出了一丝怨气,以及……些微隐晦的委屈。

“此前见你威风得厉害,一节袖摆都能扇死人,哪有心思考虑别的。”

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支起下巴。

燕山依旧垂着眼睑,将涂好药膏的巾布缠在她手臂上,“打得多打得少又如何,我们这类人是怎么爬上去的,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踩着旁人的尸体,也踩着自己的血肉。

但凡能走到最后的,都是千万兵将中运气最好的那一个。

甚至无关谋略与武力。

两军交锋,谁都有可能埋骨沙场,长眠黄尘。

再勇猛的战将也是同样。

能活着,活得好,已经是种胜利了。

观亭月若有所思地缄默着。

过了许久,她漫不经心地顺口问:“等我家老宅的事结束,你怎么打算?要去京城述职么?”

“我很少住京里。”他给第一层布条打上结,“大概会回西北吧……”

“也像大哥那般,是常年戍边?”

燕山应了声。

如他这等驻守国门的大将,平日轻易不出边关,假若皇城无要事,恐怕三五年才得返京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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