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观亭月不由好奇,“你不喜欢成为我大哥那样腰缠万贯的富商吗?”
青年意味不明地笑而摇头,“我做不来的。”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爱斤斤计较?是会精打细算的人么?”
她怔了怔,随后自己跟着笑起来,“倒也是。”
江流和双桥早不知转去了何处,三哥更是浑身长腿,没个人影。
但春阳尚好,小晒片刻,周遭便暖烘烘的。
突然,观亭月双目一抬,隐约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
街边落满了杏花的石阶下,有只橙黄的猫伸长了腿慢条斯理地舔毛,它躺在阳光恰巧能照到的地方,慵懒得岁月静好,分毫不在意人来人往的喧嚣。
黄猫眯着眼舔得正欢,一道黑影蓦地投在身下。
它还未睁开,属于动物警觉的天性就率先带动了四肢,“噌”地跳起老高,十分戒备地盯着对面。
观亭月停在它两步之外。
这猫乍然望见她,吓得一双耳朵迅速往后撇去,战战兢兢地缩起脖颈。
她上前一寸,对方便如临大敌地窜出一丈,毛显而易见地根根直立;她再上前一小步,黄猫索性撒丫子跑到了街角墙后,只探出颗脑袋暗中窥视。
观亭月刚要探出的手僵硬的顿在半空,还没来得及泄气,就听见某人不怀好意地嗤笑出声。
她嘴角微动两下,扭头不悦地朝燕山横去一眼。
后者倒是不紧不慢地抱臂而来,“动物都有灵性的,像你这样杀伐气重的人,它自然而然会感到畏惧。”
观亭月不服气:“我杀伐气重,难道你就不重了吗?”
他从善如流的颔首,“我当然也重,但我和你不一样,我有的别办法。”
言罢,燕山好整以暇地冲她扬了扬眉,接着,冲前方打了个听不懂含义的口哨。
只见那黄猫耷拉下去的耳朵倏忽竖起,仿佛像得知了什么八卦异闻,十分惊异地盯着他俩。
它眼睛瞪得溜圆,很快便迈开小碎步,敦敦敦地跑到燕山脚边,尾巴不住扫着地面,一脸新奇地把他看着。
于是,下一刻它就被人拽住了后颈,腾空而起。
“来。”燕山把猫放到她怀里去。
这小东西个头不大,沉甸甸的挺有分量,观亭月险些没抱稳,手忙脚乱地托在胸前。
那猫左右张望,发现和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让面前的两脚兽给骗了,甚是哀怨地扒在她肩头,忍辱负重地接受抚摸,朝燕山“咪”了一声。
这猫不知是不是有人养,毛色鲜亮,挺干净的。
观亭月一把一把撸着它的后颈,手感意外地不错,她听着黄猫不时哼哼唧唧地叫唤两下,说不清是舒服还是委屈,横竖也不懂,一律当做是撒娇。
她玩了好一阵,有感而发地开口,“好可爱啊燕山。”
后者本在出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才明白不是在说自己,带着莫名萌生的醋意摸了摸鼻尖。
*
临河的这条街走到尽头,会穿过一个深邃的小巷。
和先前所见的盛世之景不同,此地阴暗萧条,砖与砖之间的坑洼里流满了脏污的水,一直延伸到明渠中。
低矮破漏的房屋后不时传出几声有气无力地咳嗽。
阳光无法涉足的角落里,许多眼睛悄悄打量着过路的行人。
每个城镇都会有这么一处见不得光的地方,这并不稀奇。
此处大概鲜少来过客,因此观亭月和燕山难免受到探究的瞩目。
“从前高阳氏冗兵冗官,无论是京中还是地方上皆养着一大批混吃混喝,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这些人多是皇室里的旁支,有的更是极偏僻的血脉了,每日只管摆阔气,讲排场,反正有朝廷发俸,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干。”
观亭月的视线扫过逼仄浊臭的房舍,“据说当今登基后撤掉了许多卫所衙门,叫他们自食其力去谋生路。”
“对。”
这些矮房拥挤在一起,内里黑压压的简直分不清白昼。
燕山瞥见一个苍白瘦削的男子阴冷地抬眸看着观亭月,便不着痕迹地牵起她的手。
“但是好逸恶劳了一辈子,哪有那么容易变,纵然一人分个一两亩好田,大多也是卖了去喝酒赌钱,有银子时无度挥霍,没钱就上街去讨饭,人见人厌。”
这便是如今的高阳皇室。
她环顾四下,“所以,他们都在这里了?”
“能在这儿的还算是好的。”燕山道,“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不计其数。百姓大多知晓他们是什么德性,连当花子也没人肯施舍半个铜板。”
观亭月一时有些沉默。
她虽然知道大奕王朝外强中干,早已烂到了根上,但没想到它会烂得如此彻底。
昔年襄阳城闭而不开的一战,她开始还只认为是朝廷之人工于心计,不可理喻。而今想一想,似乎也不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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