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她背后突然生出些许奇妙的预感来,不由转头望向窗外,然而目光却在院里茂盛的草叶上短暂的停留了半刻,便又飘了出去,落到极远的地方。
观暮雪奇道:“怎么?”
顺着她的视线瞧了瞧,却未曾发现什么异样。
小姑娘自己也不明所以地摇头,“嗯……”
似乎很费解那种骤然涌起的失落感,像是有什么一直带在身上的重要之物遗落不见了一般。
广宁门郊外,三株枣树下。
健硕的白马拉着一辆宽敞的车子,车后堆着好些杂物,显然是要做长途远行的准备。
观亭月看高阳承绪把行礼递给仆从,慢声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还回京城么?”
“暂时没有详细的计划,应该会跟随老师往东南方向走走吧。”他说着面向马车,那树下站着的一个老儒生见到观亭月二人,十分恭敬有礼地躬身作揖。
“他一直就想去江浙一代,住在远离尘嚣的深山中,从前总说这样可以静心凝神,那时我不太懂,现在倒想试一试了。”
陈老先生体弱多病,高阳承绪同卫兼走南闯北招兵买马时,他便独自待在保定府一间道观中清修。
近来接到传信,他一路颠簸奔波,昨日才抵达京郊。
燕山抱起双臂,照常阴阳怪气,“但愿你能‘静心凝神’,可别届时又冒出个什么兴复旧国的念头来。”
“不会了。”他回头,又认真重复了一遍,“不会了。”
“我的人现下死伤大半,当年从宫里带出的珍宝早已变卖干净,王陵的地图也给了你们,现在一无所有,便是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命。”
他自嘲地笑笑,“所以,不用担忧。”
“你自己看着办吧。”燕山漫不经心,“反正下次再闹出什么,也不会有人替你善后了。这是最后一回。”
高阳承绪垂着眼,嘴唇欲言又止地努动两下,手收进袖中时隐约摸到了什么。
“哦……”
他回想起来,“对了,这个——”
一节封好的竹筒径直朝燕山丢去,后者轻轻一捞,握在手。
“是关外军械库的路线。”
高阳承绪:“你拿着,找到地方再上报给郑重实,也算功劳一件。”
他略一颔首,勉强表示了些许友好。
少年游离着的目光,此时此刻才敢真正对上观亭月的眼睛,他貌似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与她说话,“至于大哥、二哥……”
“我不会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你放心,那些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
观亭月唇角的筋肉绷紧,随后犹豫地开口:“他……”
她轻声问:“葬在什么地方?”
“……在西直门出去十里,有一片种满蒲公英的花田。”
他说完,用力地看了她一眼,下定决心似的转过身。
“江流。”
观亭月忽然意味不明地唤了一声,“以后,会回京看看他们吗?”
高阳承绪背对着她静默地沉寂良久,转头来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终于迈开大步朝着老者与车马走去。
夏日乘凉的小石亭内。
观行云拈着一枚黑子琢磨棋盘,正有凉风拂面而来,他仰首舒服的沉浸其中,片晌问道:“大哥和大嫂是不是快到了?”
“嗯。”对面轮椅上的年轻人展开折扇,“日前信上说已至太原,如若不遇大雨,应该就这几天了。”
他若有所思地“哦”,又问:“老二呢?”
“二哥与他们同行。”
他端起茶水润润嘴唇,把玩了一会儿棋子,没话找话,“这小月儿和她那个尾巴精上哪儿去了?今天一早没见着人影。”
观暮雪笑容和煦地弯着嘴角,平静地戳穿他,“三哥,你是不是想不出怎么落子?”
对方欲盖弥彰地轻咳几下,“你说他们俩会去什么地方?”
他微微一笑:“下棋。”
观行云:“……”
日头是在半上午时没入云层的。
暴晒的天空倏忽失了斗志,莫名透出一点阴郁,狂乱的风席卷了整片荒郊,吹得野地枯草四起。
高阳承绪说错了。
蒲公英花田现下已被疯长的蒿草替代,她放眼望去,一朵花也没看见,倒是紫色的野果长了不少,惹来许多蝴蝶与鸟雀。
燕山随意折了一片在指尖打转,“这么大的风,便是真的有蒲公英也该吹散了吧。”
那个小小的坟包躺在茂密的野草之间,显得十分不起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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