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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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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娄琛无事,练了套剑法之后便想着出宫一趟,去看看驻扎在城外的镇南军。

大战之后诸事繁杂,百废待兴,京城还好,不到半月的时间便已恢复了生机。

茶楼酒肆、商铺旅店都重新开始营运,出入往来也已恢复正常,逃难离开的那些陆陆续续归家,大街上又热闹起来,虽与往日繁华相去甚远,但却让百姓们看到了希望,不再恐慌。

从军营回来,娄琛没骑马,闲庭信步般在街上逛了起来。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娄琛绕着绕着竟来到了“六味居”门前。这家店伫立在此处已有百年之久,经历过数次战火的洗礼,仍旧屹立不倒。

娄琛看着时间尚早,就上二楼雅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听书一边想着之后的事。

说书人声音洪亮,顿挫迟疾,正讲着当年靖王与镇南将军征战西北,驱逐北齐的事。

这段娄琛两世前后听过数遍,早就倒背如流,因此听着听着便走了神,脑袋里只想着该怎么跟高郁提回西南的事。

高郁现下连皇宫都不许他离开,想要回西南简直是难于登天,可他既然答应了舅舅,就断不可能食言。进退两难,娄琛实在踌躇难捱,不知如何是好……

娄琛正想的出神,忽听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娄都尉,好巧,你怎在这里!”

娄琛一抬头见来人,也是一惊:“参见世子殿下,殿下您怎也在这里?”

“我与小舅舅才从淮南回来,正打算回家,刚巧路过‘六味居’”高显说着侧了侧身,后他一步紧随起来的正是云麾将军宁泽远,“刚才在楼下晃了一眼,见与娄都尉有几分相似,便想着上来看看……一看果不其然,娄都尉好些天不见,你的伤可好些了?”

“多谢殿下关心,下官的伤已快痊愈了。”

娄琛刚想站起来行礼,就宁泽远被拦住:“出门在外不用这么多礼数……”

“就是就是,都是老熟人了,拜来拜去的,你不嫌麻烦,我都嫌烦了。”高显也跟着附和,说了两句又转头问道,“对了,娄都尉想什么想的这般入神,先前我在楼下叫了你好几声也没听到。”

娄琛无意与人分享心中之事,因此只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在听说书人讲故事,一时感慨,想起了从前。”

哪知他这么一说,反倒引起了宁泽远的注意,只见他耐下心来听了两句,而后轻笑一声道:“听故事……哟,这不是那我姐夫的英勇事迹吗?娄都尉也不早说,这说书人都是道听途说,说不得准。娄都尉若是喜欢听,且听本将军为你讲上一讲。”

娄琛刚想说不用,高显就兴致盎然的应声道:“小舅舅也会说书讲故事?可怎么从未听过。”

“那可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宁泽远抬了抬眸子,话虽是对着高显说的,但视线却一直未从娄琛身上挪开,“想听哪段告诉小舅舅,让小舅舅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哪段啊……”高显眨巴眨巴眼睛,好似真在考虑一样,好一会儿道,“就从寿州借兵开始吧!小舅舅,你说外公怎这般英勇,当时京城局势未明,十六路的转运使都不敢轻举妄动,怎就他一个敢破釜沉舟,跟着父王就进京了呢?”

“所以说你天真啊……”宁泽远笑了笑,“要是刀架你脖子上了,你是肯也不肯?”

娄琛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听到此处登时一怔,错愕的睁着眼看向宁泽远。

“刀架在脖子上……”高显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半响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讷讷道,“不是都说外公是自愿助父王一臂之力的吗?怎么会……”

“老爷子哪儿是自愿,那是你家父王逼的啊。”宁泽远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当年情况也同今次差不多,北齐大军压境,京城局势不明。只是与现在十万雄兵相比,当年还要差上很多,刚到西北的靖王根基不稳,手上可用兵马也只有七万。”

“北齐南侵,他亲率大军抵抗,但敌众我寡,打到后头连七万也没了,堪堪只剩五万。”

“再后来京中局势紧张,危在旦夕,靖王不得不回京勤王。只是这五万人他是如何也动不得了,于是便一狠心,只带了三百轻骑。”

“从西北到京畿,一路上路过二十一个州,整整六路,但他却一路都没停,反而饶了点远路,到了淮南西路。”宁泽远顿了顿,转头看向娄琛,“你可知为何?”

娄琛回视之,答道:“因为他时间不够了,急行军不宜大部队前行,一是花费时间长,二是容易暴露。但他又不能离京城太近,否则还未到京,就会被半路被截下来,因此靖王殿下选了离京城只有两日不到路程的淮南西路。”

“聪明。”宁泽远打了个响指,“靖王也是聪明人,你说的这些他都已经预料到了,而且他也猜到转运使可能会借口,不出兵,因此他省却了谈判的步骤,直接以性命相挟。”

“当然我家老爷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时前路未卜,为了以防万一,也算是为之后铺路,他也逼靖王立下誓约,若是事成便娶我姐姐为正妃,同宁家结盟。”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靖王围城三日便攻下了外城。”说到此处宁泽远忽得笑了起来,“只是最后他没有留在京城,也没有趁机夺取皇位,刚打完就掉头回了西北,留一帮看戏得人傻了眼……”

高显脾性当真是洒脱的很,听了这般匪夷所思之事,竟无半分惊慌,反倒对其中凶险与奇谋感兴趣,拉着宁泽远的袖子追问道:“小舅舅你怎这般清楚,当年事发时你也不过十岁出头……”

“十岁出头就不能参军了?”宁泽远揉了揉高显脑袋,嬉笑道,“你小舅舅我可是□□岁就跟着父亲剿匪,不管是围京勤王还是之后抗敌西北都去了,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一身的军功来的那么容易?”

高显满眼崇拜的望向宁泽远,由衷感叹道:“小舅舅你好厉害,才□□岁就能杀敌剿匪!不过,父王也很厉害,和娄将军两人合力就能打的北齐找不着北。”

“你父王的确很厉害,京城解围之后他立即带着大军北上,从侧面突入,给了北齐狠狠一击。打那之后北齐就怕了,再不敢轻易南下,更不敢在边界线上放肆。”宁泽远笑道,“这次也一样,才打了两三场仗,发现靖王一直未离开之后,北齐那群孬种就怂了,现在守在边界线上迟迟不敢行动。”

“父王当真勇猛!”高显咽了咽口水道:“狠绝果断,真有大将之风,要换了我肯定会先利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类……”

“如若利诱不成呢?”

“利诱不成?”高显思索片刻,斩钉截铁道,“那就再威逼呗!拿刀架脖子上,看他肯是不肯!”

“你……”宁泽远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高显道,“所以啊,娄都尉,这高家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做起事来很绝的很。”

高显委屈的很:“小舅舅你怎么连我也骂了去……”

“行行行,不你不算,你顶多是半个。”宁泽远说着收起笑容,面色也渐渐沉了下来,转头看向娄琛道,“娄都尉,天家人就是这样,圣恩荣宠不过一瞬间的事。你跋山涉水去西南借了兵回来,顶多也就挣得一时军功。可这荣耀,坐在龙椅上那人,一挥手就能撤去……”

“太子殿下总不能一直不登基,那一天是迟早的。退一步海阔天空,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明哲保身。”宁泽远风流带俏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带着一丝危险的味道,“不论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时刻谨记他的身份就好,娄都尉,你懂吗?”

娄琛默然,这些道理,他怎会不懂,最是无情帝王家,荣宠只是一时的,利益才是永远的。

“下官知道了。”娄琛微微低下头,“多谢宁将军提醒,下官感激不尽。”

“不用多谢。”宁泽远手指在桌面轻轻一划,用水写下一个字,“再过些时日便要论功行赏了,娄都尉你可要拎得清些啊……行了故事讲的差不多了,茶也喝够了,咱们走吧。”

“这就讲完了?”高显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小舅舅你就再讲一些吧,还有三日围城的事呢,也跟前日一般惊心动魄吗?”

“你要想听回家问你父王去……”声音越来越远,宁泽远说着说着便已下了楼,优哉游哉的朝街的尽头走着。

长街那头,却不是别处,而是京城最热闹的花柳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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