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救这城里苟延残喘的人,还是救你的国,自己选,”巫师道,“或者,放开这里的一切,跟我走。”夜晚,怪物嘶吼声此起彼伏,山间架起无数巨鼓。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暴雨瓢泼,洗刷着城内的血迹,黑暗中整个世界只剩下如雷的雨声和鼓响。隐约间地面开始震动起来,然后越来越剧烈,雪亮的闪电照在滚滚而下的泥水和山洪上,洪水夹杂着巨石和土块席卷而下,将城内平民的惨叫和怪物的嘶吼一同掩埋。将军站在高处,整个人被暴雨浇得湿透,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世上或许真有“天命不可违”一说。巫师默默站在他身后,随他一同被雨淋湿。将军凯旋,回到都城,底下人只上报说城内人拼尽全力抵御外敌,无人生还。然而果真如巫师所言,王上昏聩,整日寻欢作乐,朝内关系盘根错节,一团乱麻。有人嫉妒将军位高权重,又不知从哪得知了大明山一战的真相,整日进信谗言,在都城四处散播谣言,称灭城全因将军因一己私利,想要军功牺牲百姓,身上罪孽深重。怂恿城内民众一同上书请求王上查清大明山真相。桩桩件件,堆叠在一起,王上忌惮将军功高震主,又觉得他杀孽太重,终于在几年后寻了事由将其下狱,又下令处死。行刑当日下着大雪。巫师走上行刑台,如今以他的身份,去到哪里都无人敢拦,几年间他冷眼旁观一切,终于在最后时刻来见将军。寒冬腊月,巫师单膝跪在他身前。他满身奢侈繁复的金饰品和华丽的羽毛微微摇晃,与将军视线相对,像是多年之前两人第一次相遇那样。只不过身份对调,巫师身份尊贵,而昔日的将军已成阶下囚。将军偏开视线,巫师伸手强迫沈寒潭看着他,说道:“我曾经跟你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做到,如果你现在想要离开,我有千百种办法可以带你走。”沈寒潭在寒风中摇头说不必。他想救的人最终推他入死地,他想救的国家摇摇欲坠而无人在意。也许这就是命数使然,但他还是不想离开。“白述!”好,好,巫师气极反而笑,重重甩开手。刽子手手起刀落,殷红的血沿着刑台一路淌到雪中。王上终究心中有愧,以告慰亡魂的名义在大明山修了将军冢。巫师上书说将军生前杀孽深重,死后魂魄犹有可能祸及人间,主动请缨前往大明山,王上本就信任他,答应得很干脆。三年后将军冢修成,巫师在墓之外建了幻阵,锁住亡魂让他们永世守护在外,防止外人进入,又用术法杀死了所有工匠殉葬。将军墓深处有两个棺并列而立。巫师却没有躺入他为自己准备的棺椁,而是带着尸骨躺进了主棺,在棺中自杀身亡。将军离去后国家只存活了不到一年,便被邻国攻占,王族尽数被处死,又是一片血流成河的苦难。而将军冢内,漆黑的铁链层层缠绕,好像里面纠缠得再也分不开的两具尸骨。千年之前的往事雪花一般纷纷扬扬从眼前飘过,他们像是旁观者,又好像置身其中,巫师自尽时的眼神好像充满怨毒,又好像爱意缱绻,又或者两者皆有之。怪不得这个“骸”如此难办,除却死去的村民,还有千年之前数十万冤魂垫在下面,不难办才怪了。痛苦和悲伤浪潮一般涌来,将他拖入其中,唐拾眼睛有些微微发酸,竟想要走上前去。不,不对,这只是幻境,唐拾心中警铃大作,一时间却无法将身体抽离出来。下一刻他感到自己被卷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宋柏拍了拍他的掌心,像是在梦魇中被唤醒,身体的控制权终于回到手中。唐拾心跳入鼓,喘着气道:“抱歉。”宋柏摆摆手示意没事,思绪却恍惚了一下。城隍曾经作过调查,有两类人特别容易受到幻境中人感情的影响,一类是八字偏阴,一类是本身魂魄不稳,也不知道唐拾是哪一类。但无论哪一类,非心志坚定者,其实都不适合接触神鬼之事,在城隍筛选第一轮就会被淘汰。没等他想出怎么打听唐拾生辰八字,眼前画面又是一变。沧海桑田,哪怕夜里漆黑一片,画面中的植被和地形也明显更接近现代,他遥遥看见有个人影在山间艰难行走——是民国时期的沈寒潭。雨下得很大,地面潮湿泥泞,在此时走山路十分危险。将军墓外的阵法阻拦了外人,却没能阻得住将军的转世者。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沈寒潭跌入将军墓中,看到了奢侈至极的陪葬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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