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气的是陛下应了, 顿格列顿时爽快了,酒兴大起,又开始举杯换盏,拉着他不停地饮酒, 陛下内心是不是都快憋屈死了?是不是嘴角虽带笑其实忒想一掌把顿格列给拍飞了?啧啧啧,做了皇帝也得有忍龟的精神啊,好辛苦好无奈……
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栗子糕打发时间,直至挂在天穹的一弯圆月愈加明亮。
时辰已至,宴席终于要散了。
待陛下与太后在众人恭送下退席后, 文武百官井然有序的离开皇宫,狄旒两国贵客则被侍卫护送前去驿馆休憩。
齐峦早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她穿着好看的霓裳华服,衬得小脸娇憨精致,过来与她道别后,被陈嬷嬷搀着回慈宁宫。
乔亦柔也乏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带着杏春梅秋离开保和殿。
夜风微凉,吹得人精神稍稍清醒了些,回景仁宫的路有一截需绕过半月湖畔,杏春梅秋在两边分别掌着灯笼。乔亦柔借着莹润光亮往前扫去,蹙眉道,“前方有人?谁深更半夜还有闲情逸致赏月?”
“娘娘可要绕路避开?”
迟疑一瞬,乔亦柔烦闷地偏头盯着另一条路,她今日双腿遭的难够多了,犯不着为了避开那闲得无聊的谁谁谁而多走冤枉路。摇头,她无所谓道,“无碍,这路又不是只能他可走。”
说罢,带着几人快步沿着半月湖行去。
待离得近了,可窥见模模糊糊的身形,那团团站着的可不是宫女儿,而是太监,乔亦柔猛地抬手示意,一行戛然顿住。
“撤。”她笃定地立即转身,言之凿凿道,“咱们退回,走另外条路。”
然身后蓦地响起一道熟悉至极的嗓音,仿佛很是欢喜,“乔贵人?是乔贵人么?”
乔亦柔:“……”
李久这个老太监怎么除了吹嘘遛马是行家之外,连眼神都这般厉害?
她咬着下唇,佯装没听见,正欲再度拾步往前,那讨厌的嗓音带着笑意继续道,“乔贵人,乔贵人留步,陛下在此处……”
只好停住,乔亦柔闭了闭眼,嘴角旋即扯出一抹微笑,她紧攥着双手徐徐转身,磨蹭着朝前方光亮处走去。
两方距离缩短,乔亦柔抬眸望去,那抹挺拔隽立的身影站在一株枝繁叶茂的绿树下,他右手负在背后,面对粼粼湖水。
树影婆娑,参差斑斑地打落在他肩上。
乔亦柔视线挪开,却与李久打了个照面,他规规矩矩站在陛下身后,脸上堆着十足欣慰的笑容,冲她笑得煞是灿烂。
心底有苦说不出,乔亦柔盈盈一拜,“嫔妾给陛下请安。”
久久未有免礼,乔亦柔辛苦地屈着腰,恼恨自己方才若听了杏春话便好了,眼下可不是因小失大?舍不得走更多的路反而却被他们给半途截住,真是失策!
“免礼。”齐毓玠双眸仍注视着暗夜下的湖水,并没回头。
“谢陛下。”终于等来这二字,乔亦柔刚替自己的腰松了口气,却听耳畔又传来他略有深意的嗓音,“乔贵人故意方才躲着朕?”
“……怎、怎么会?”乔亦柔愣了一瞬,有些接不了口,她从没听齐毓玠说过这种话,感觉怪怪的,“陛下,嫔妾只是不小心掉了一串银珠子,回头想打着灯笼去找找。”
“哦?那朕不耽搁你去找银珠子了,回头去寻吧!”齐毓玠声音有些凉,不知是不是染了风的缘故。
乔亦柔倒是很想应承下来,只是——
为了一串银珠子把陛下扔在这儿不成体统不说,关键她真的不想走路了,佯装沿路返回去寻银珠子多累呀!
“明儿白日再瞧瞧就是。”乔亦柔讨好一笑,他既看不见她谄媚的脸,她就把声音放柔一些,“陛下宴席上饮了不少酒,可是醉了?可是乏了?夜里风凉,吹多了对身子不好,陛下还是回寝殿早些休息如何?”
“嗯,朕瞅着你宴席上确实总时不时拿眼神瞅朕,原来在数朕喝了多少酒。”齐毓玠煞有其事的了然颔首,他微微侧身,袖边被轻风拂动,一双漆黑眼珠攫住她,语气颇为较真,“但朕告诉你,乔贵人,朕可没喝醉。”
乔亦柔:“……”她明显觉得身边的几个太监宫女们在不动声色的憋笑,有什么可笑的?乔亦柔恨恨腹诽着,她只是想着他身上有伤,所以才稍微多关注他几眼,哪里就时不时盯着他瞧了?憋屈地抿唇,她不太确定地掀起眼皮盯着前方的齐毓玠看,心底略微打起鼓,他这模样正儿八经的,站得还挺稳,帝王气派拿捏得十足,不像喝醉了的样子,莫非真没喝醉?乔亦柔看不出端倪,心下却对他的话信了几分,便附和着笑夸,“陛下委实好酒量,嫔妾佩服。”
“哼!”轻哼一声,齐毓玠斜睨着她,从上到下,然后砸吧了下嘴,问,“晚宴上的菜式好不好吃?”
“好吃,特别好吃,尤其陛下赏给嫔妾的那五份,是嫔妾此生尝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乔贵人,有没有人提醒过你,你谄媚的样子……哎……”甩了下袖,齐毓玠嫌弃地望着她,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他指着身旁围观的老太监道,“好好跟李久学学,你这样不行啊!哎!”
李久戛然一怔:“……”
乔亦柔也呆住:“……”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笑不出来,更哭不出来,心情十分复杂。
“陛下,您醉了,您今晚歇在哪儿?”李久顶着老脸上前一步,恭顺弯腰的笑道。
“你哪只眼睛见朕醉了?”齐毓玠背着手左右各瞧了一眼,“朕要回御书房。”他颔首着左拐,笔直地往前走去,一众奴才们巴巴忙跟上去,生怕他不小心出个意外。
乔亦柔正准备欢快的恭送他,然而——
她歪了歪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喂,那个方向明明是去景仁宫好么?她提裙忙跟上去,在后头急急喊,“陛下,您走错了,这不是回御书房的路!”
齐毓玠脚步一顿,他看着跑上前的女人,不耐烦道,“朕是想从这边绕过去再回御书房,不行么?”
“行,当然行。”乔亦柔挤出一丝笑,心想你的皇宫你做主,你想去哪儿去哪儿,干她毛事?
不过他非要绕一大段路,倒是恰好与她同行,乔亦柔沉默地跟在他身旁,困怠地眨了眨眼。蓦地,旁侧那抹高大的影子突然踉跄了下,乔亦柔吓了一跳,忙扶住他,周围太监们也都滑稽地伸出双手……
齐毓玠眉头陡然皱起,他盯着她扶在他臂上的小手,抓起来一把丢开,又愤怒地转身用手指着一圈太监们,“都跟你们说了,朕没醉,朕只是被路上的小石子绊了一下而已。”
“是是是。”李久忙不迭点头。
乔亦柔露出“你高兴就好”的神情,她真诚至极的弯唇一笑,对李久表示附议。
齐毓玠觉得看着他们都烦。
一个个表面一套心里一套,他轻哼着拂袖,沉脸猛地继续往前走去,用实际行动表示他当真未醉。李久在陛下背后忙示意让太监们快步跟上去护着,心想,眼下附属国来访,若陛下不小心跌了一跤破了相可不让别人生生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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