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在村里头当民办老师,她下课就走人,有跟小田老师一样,琢磨过多做点儿什么吗?插队就得实实在在把自己当成村里头的老百姓。脖子昂得这么高,活像她到人家的地盘上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海南求她去了?拎不清自己的斤两。
但凡你姐姐能有小秋大夫跟小田老师一半的干活劲头,她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副怨天尤人的样子。”
胡杨这才想起来余秋还被堵在厕所里头,估计已经快要被熏晕了。
他赶紧跳起脚,催促父亲:“爸爸,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儿蚊子多。”
胡将军意犹未尽,却到底还是心疼孩子的,嘴里头抱怨着他娇气,脚却抬起来朝前走。
一边走,他还一边教育儿子:“爸爸让你下乡,是为了让你清楚自己的根在哪儿。要是没在老百姓当中待过,心里头没有老百姓,将来无论你干什么行当,都走不远的。
今年,美国总统也访华了,中国乒乓球代表团也去美国加拿大访问了。世界格局要变,你得把根扎实了,才不至于被吹得东南西北分不清……你要警惕,敌特分子要下手就主要从你们这些没吃过苦的孩子下手。没摔打过,容易受蒙蔽……”
父子俩总算走远,余秋也终于能从厕所里头溜出来了。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睡觉前的澡真是白洗了,浑身都是臭汗。
余秋不敢立刻溜回山洞去睡觉,她生怕胡将军还没睡着,那双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耳朵能够听到自己回去的脚步声。
她抹了把头上的汗,索性绕到前头去看产妇。一想到那掉下来的红红的子宮,她就心里头发慌。
好在产妇跟孩子情况都不错,孩子已经吃饱了呼呼大睡,余秋也在产妇的肚子上摸到了子宮。
她悬着的心稍稍落地,再三叮嘱产妇丈夫不要让妻子暂时下床如厕,这才出了知青点。
余秋还是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她不好惊动到胡奶奶,也不好打水洗脸,只能往边上的水沟走。
掬一捧水,洗个脸也是好的。
走到水沟边上时,余秋刚蹲在踏板上,就看到前头昏黄的灯光一晃。
“谁?”
马灯拎高了,露出张微微笑着的脸:“是我。”
余秋绷紧的肩膀放松了,她抬起眼睛:“何队长,你这么晚还在抓蚂蟥啊?”
何东胜点点头:“这会儿蚂蝗特别多。”
今晚从知青点离开之后,何东胜回到家中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睡。
大忙结束了,可是大忙之后应该怎么做,他脑海中思绪万千。稻田养鱼究竟要怎样进行下去,他越想越觉得事情多。
何东胜睡不着,属性爬起来到外头捉蚂蝗,顺带着也捋捋思绪。
余秋安慰了年轻的生产队长一句:“慢慢来吧,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呢。”
她开玩笑道,“你看我前头还说要养蚂蝗,到现在不也还没找清楚方向吗?”
何东胜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前段时间太忙,没顾上去打听到底怎么养蚂蝗。”
余秋哑然失笑,这跟何东胜又有什么关系呢?
年轻的生产队长微微皱眉:“不过你说的另外一件事,水面种稻,我倒是觉得现在就可以试试。”
八队最终没有采纳余秋提的建议,开始水面种稻水下养鱼,而是直接将低洼地稻田变成了鱼塘,里头种莲藕跟茭瓜了。
种这些,他们有经验,水上如何长稻子,他们心里头没个谱儿。
余秋清清嗓子:“我也是在书上看来的,到底怎么弄,我搞不清楚。”
何东胜要比她果断的多:“那就先拿小水沟试试,刚好我们队还剩下差不多一分地的秧苗,就先插在这儿吧。”
余秋反而迟疑起来:“万一长不好呢?那不是浪费了秧苗。”
“反正也没水田种啊,放着反而浪费掉。”他笑了起来,“就是这块水田给你多费心照应了。”
余秋愣了下,夜深起露,清风带着凉意,她的声音有点儿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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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生日啊
何东胜是把种田的好手。
一大早,天边刚发灰, 他推着从宝珍家借来的板车给产妇丈夫推老婆去渡口时, 顺带着捎来了昨天插秧剩下的秧苗。
等到产妇丈夫送完老婆回头时,他已经做好了秧苗的浮床。
何东胜没有砍芦苇棒子编浮床, 而是直接从生产队的库房里头翻出了几个已经损坏了还没有修补的篾子。
竹蔑子是当地人用的一种农具, 模样跟用途都和筛子差不多, 只是孔径要大上不少,通常农人用它来粗筛油菜籽跟菜籽壳。
何东胜在这些篾子的孔隙当中插上秧苗, 中间有破损的地方,他也没拿芦苇修补,而是直接用上破渔网。
胡奶奶招呼他们吃早饭的时候, 他已经查插好了秧苗, 用麻绳连成一圈。远远瞧着,就跟观音娘娘坐下的莲花宝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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