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灾区医院(捉虫)
海城方向蓝白色光芒闪烁, 火车却一无所知, 还在呼啸着往前开。
刚从灾区撤出来的众人都急坏了, 拼命扯着嗓子喊。有人站在拖拉机上,用力挥舞手上的棉被,为了让自己的目标更明确, 大家伙儿还将手电筒打过去, 好照亮他。
然而这点光对于极速前进的列车来说,实在太过于微弱, 也许他们透过车窗看到的只有远远的一点闪烁,就像夏夜的萤火虫,没有任何意义。
灾难往往发生在夜晚,而无边无际的黑暗则是它们最好的掩护。
余秋内心一阵绝望。
她不知道地面的波动会不会将火车从铁轨上摔下来,轰然倒塌的车辆又将会遭受怎样的厄运?
火车再往前开的话,会不会地面裂开,然后整辆车都掉下去?
听说已经有地方开裂了口子, 连大树都被从下往上地劈开了。
天空中突然间响起爆竹一样的声响。余秋听过木仓响,可是在此时此刻, 他听到解放军战士的鸣木仓声,第一反应居然是爆竹,跟地面上燃烧的焰火交相辉映。
不知道是密集的木仓响引起了火车司机的注意, 还是前头诡异的亮光让司机师傅警觉起来。火车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 然后缓缓地停歇下来。
等到车身完全停下的时候, 聚集的灾民群体中发出了轰然的叫好声。
滴水成冰的冬夜, 寒冷的夜风中, 所有人都捏着拳头高声呐喊:“公产党万岁!主席万岁!伟大的祖国万岁!”
那喊声振聋发聩,声浪滚滚,居然压住了地震发出的轰隆。
解放军战士们收了木仓,他们列队,神情严肃地过去去拍火车头的门。要不跟车上的人说清楚的话,骤然听到这么多木仓响,说不定列车上的工作人员跟乘客会误以为前头在打仗呢。
列车门打开了,司机伸出了脑袋,赶紧解释:“我看到了,是地光。”
他语气自豪,“去年底开始,我们所有往辽宁方向的列车都做了培训,给我们讲地震知识,教我们碰上地震该怎么办。你们一放木仓,我眼睛再往前头看,就晓得是地震了。”
周围发出欢呼声,众人又开始激动地叫唤:“主席万岁,伟大的主席万岁!”
他们也看电影了呢,去年底放了好多次。除了放各种农业、工副业知识的纪录片,播放最多的就是地震电影。大家伙儿都知道,感觉到地动山摇了,看到地发光了,就赶紧往屋子外头跑,别站在屋子旁边,不然房子塌了的话一准压到你。
余秋抓着何东胜的胳膊,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她甚至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她也跟着大喊万岁。
她能说吗?她穿越之前唯一受过的关于地震知识的培训还是她刚上临床实习传说要派他们去雅安支援,医院特地为他们进行的与医学知识的培训。
她敢发誓,除此以外,她整个学生时代没有接受过任何相关的知识。课本上不说,老师上课不讲,教育部门也没对学生做过这些培训。
很多事情不是做不起来,而是到底有没有意识去做。即便是条件如此艰难的70年代,即便受培训的群众大部分都是文盲,可他们仍然知道最基本的知识。所以灾难到来的时候,他们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不仅不知道如何逃生还反过来去送命。
列车长下来了,同解放军战士握手。他们注意到逃灾群众当中有很多老弱病残孕幼,很担心这些群众会扛不住深夜的严寒。
“车上条件简陋,不过车窗车门还能挡风。我们跟乘客同志们商量了,寻思着想请身体条件比较弱的同志上车避避风。我们就在这儿等待,我们铁路部门还有地方政府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
列车长手里头拿着大喇叭,大声喊着,“希望各位同志不要逞强,夜晚降温极快,尤其是带小孩的大人,赶紧过来排队,大家先上车避风。”
众人发出欢呼声,大声喊着:“主席万岁!”
天太冷了,简易帐篷不保温,他们在荒郊野外的确扛不住。青壮年还好说,老人孩子可受罪了。
大家也不客气了,解放军战士立刻开始安排,先将托儿所的小娃们一个个都送上车,老师陪同。瞧瞧这一个个小家伙多勇敢,小脸蛋都发青了,居然也不哭不闹,个个都是勇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接下来是从医院撤退的最后一批病人,年纪大的、情况相对严重的,统统上车。还有卧铺的乘客主动让出了自己的床位,好帮助病人躺下去休息。
众人千恩万谢,一个个往车上走。
余秋招呼自己的大肚子们,别含糊,先上车呆着去。外头这么冷,万一冻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她一个个地点人头:“陈玉洁,陈玉洁人呢?”
简易帐篷里头传来陈玉洁丈夫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夫,她动不了了,她肚子痛。”
跟着撤退的妇产科医生护士们集体傻眼了,怎么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这个时候肚子开始痛啊。
陈玉洁疼得哎哟哟叫唤,她其实出城的路上就开始有反应了,不过疼得不厉害,她就没当回事。
她好歹也在医院住着院呢,看到过有的人疼了几天才生下来,她估摸自己怎么着也得到转去的大医院才会真正生。
结果不知道是路上拖拉机过于颠簸,还是大撤退的气氛过于紧张,她肚子居然疼得越来越厉害。
等到大家进帐篷休息的时候,她都疼得直不起腰了,偏偏这时候地里头又往外面喷火了。她长这么大都没看过这种稀奇,顿时眼睛挪不开,彻底忘了自己肚子疼这一茬。
接下来,毫无疑问,广大人民群众都在欢欣鼓舞。情绪受到强烈感染的陈玉洁也跟着想不起来自己肚子痛了,陪着大家伙儿一块握起拳头高喊主席万岁。这比那个什么呼吸法可管用多了,她真的没意识到自己肚子痛。
一直到火车的危机解决,人们的欢呼呐喊声停下来以后,陈玉洁还想起身呢,就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了了。
痛啊,她那怀了双胎大的要死的肚子一阵接着一阵的痛。她也讲不清楚是为什么,明明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呢。结果大概是兄弟姊妹长大了,一间屋子容不下,要出来打架了。
余秋看她一边疼得斯里哈拉,一边还在编排没生出来的小娃,顿时整张脸都写满了囧字。妈呀,这自带二人转的属性该怎么破?
医生护士积极上阵,大家迅速布置出一个简陋的帐篷产房。
他们将拖拉机上的稻草麦草铺在地上,然后上面盖着厚厚的被褥,好让疼厉害了的孕妇躺下去。
余秋给陈玉洁做了检查,现在宮口已经开了三四分钟,有没有合适的转运工具,硬要挤上火车的话,虽然大家都愿意帮忙空个卧铺出来,然而狭窄憋仄的卧铺跟浑浊的车厢空气,其实并不太适合孕妇待着。万一有什么情况的话,抢救都没有足够的空间。
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顺其自然,做好这个帐篷的保温工作,就让陈玉洁躺在帐篷里等待生。
余秋苦笑,安慰这位运气不太美妙的母亲:“我本来是打算给你打无痛分娩的,不过现在条件有限,你暂时先忍忍吧。”
帐篷里头的照明工具是矿灯,现在根本不可能发电,也没有电路可以供他们使用。在这种情况下带出来的胎心监护仪也无法派上用场。
余秋懊恼不已:“应该有紧急备用系统的,就像手提心电图机一样,使用电池。我还是想的不全面,理所当然。”
医院是会停电,不过省工人医院有自己的发电系统,替换极快,她也就忘了停电带来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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