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雁停皱眉:“这般凑巧?”
“可不是,那医士离开太医院后好几年才无意中发现慧王妃当时的模样,像是中了一种南边流传来的很少见的毒,不会致命,只会日渐摧毁人的神智和康健,孕妇捱不住,轻易便会一尸两命,……那位王太医与皇太弟走得很近,这几年储君府每回请太医,都是他去。”
祝雁停冷了声音:“所以这事,皇太弟十有八九是知道的,他知道慧王妃中了毒,甚至可能就是他下的毒。”
祝鹤鸣幽幽一叹,“雁停,你打算如何?告诉萧家人吗?他们难道就一点都没怀疑过?”
“萧荣说慧王妃出嫁后过得不好,一直郁郁寡欢,他们家人都以为她只是心病,胎养得不好才会那般,国公和世子常年在外,萧莨萧荣那时都还小,国公夫人再如何上心,与出嫁了的小姑子到底还是隔着一层,怕也想不到她堂堂亲王妃,竟会被人下了毒。”
“那你打算告诉他们?”
祝雁停深思片刻,冷然一笑:“告诉自然要告诉,但不能直说。”
“为何?”
祝雁停望向他兄长:“萧莨说过,萧荣幼时父母双亡,是他姑姑将他带大的,那小子将他姑姑当做亲娘,若是我告诉他慧王妃是被人害死的,以那小子的个性,说不得要不管不顾地去找皇太弟拼命,真闹出什么事来牵连了萧荣,萧家人不得埋怨死我们,再者说,我去与他们说我们私下里查了慧王妃的死因,他们会认为我们不是别有居心吗?”
“所以?”
“所以,”祝雁停挑起唇角,“我得找个时机,变个法子告诉他们。”
第24章 秦晋之喜
早起,闻到窗外莺鸟叫声,祝雁停推开窗,几只黄灿灿的鸟儿落至窗沿边,千吟百啭,如与他撒娇一般,祝雁停愣神片刻,低声喃喃:“你们要随我一块去国公府吗?”
良久,他兀自一笑,轻不可闻的叹息散在寒风中。
晌午之时,来人伺候祝雁停更衣梳妆,乌发束起,以红缨缠绕,再插入一根缀金的玉簪,繁复的锦缎喜服一层层叠上身,红色为底,暗绣双喜如意纹,又以金丝线勾边,贵重而不失喜气。
来来往往忙碌的下人俱都喜色满面,唯祝雁停心不在焉,不时发呆,阿清唤他好几声,方才回神:“……何事?”
“郎君,您面色看着有些发白,可要叫人给您施些薄粉?”
祝雁停微微摇头,只吩咐他道:“叫人去烫壶热酒来。”
两杯酒下肚暖了胃,祝雁停的面颊上终于有了些微血色,阿清小声问他:“郎君,……今日您大婚,何故兴致不高?”
祝雁停淡道:“并未,我很高兴。”
能嫁给萧莨,他岂会不高兴,不过是近乡情怯,心下飘飘荡荡的,始终安定不下来罢了。
酉时,外头传来隐约的唢呐与爆竹声响,祝雁停闭目半晌,再睁开时,眼中已然染上笑意。
祝鹤鸣过来送他出门,兄弟二人相对无言片刻,祝鹤鸣拍了拍祝雁停的肩膀,叹道:“去了国公府,好好过吧。”
祝雁停轻颔首:“我会的。”
“以后,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怀王府这里,也永远都是你的家。”
“我知,……多谢兄长。”
祝鹤鸣不再多言:“走吧。”
迎亲的队伍已至王府正门外,萧莨正在堂屋中等候,祝雁停随着祝鹤鸣出现,他的目光落至祝雁停身上,便再未移开过。
四目相对,祝雁停粲然一笑,走向他。
并肩而立的俩人身着相类的绛色喜服,同是丰神俊朗、风姿特秀的翩翩俊儿郎,有如天造地设。
拜过老怀王与王妃的牌位,俩人一同转向祝鹤鸣,弯腰深深一揖。
祝鹤鸣笑着扶起他们,将俩人的手拉至一处,轻拍了拍,笑道:“别的便不多说了,只愿你二人日后能同心合意、比翼连枝,恩爱两不疑,白首偕老。”
萧莨郑重应下:“兄长且放心,我心亦如斯,必不负今日之誓。”
“好。”
祝鹤鸣将他们送出府,扶祝雁停上婚车,为之关上车门,萧莨拜别祝鹤鸣,上去前头另一辆车,爆竹炸响,钟鼓唢呐声又起,迎亲车队浩浩荡荡往国公府去。
祝雁停朝车窗外望了一眼,冬日难得未下雪的晴日黄昏,天际残霞半缕、舒卷日暮红彤,今日或许确实是个好日子。
国公府红灯高挂、香屑布地,正是高朋满座、客似云来时。
至府门外落车,萧莨亲手扶下祝雁停,俩人各执红绸一端,在漫天飞花中,跨过火盆,并肩踏入国公府。
卫氏和萧家近亲长辈俱在正院堂屋中等候,屋内屋外满座宾客、笙歌鼎沸。
最热闹之时,宫中首领太监登门,传皇帝口谕,赐下金玉珠宝、绫罗锦缎,贺二府共结秦晋之喜。
萧家众人跪谢皇恩,其后,皇太弟祝玖渊亦派人送来贺礼,萧家人一并笑纳。
吉时到,拜天地、再拜父母,后夫妻对拜。
红烛画堂、灯火盈盈下,俩人面朝对方,缱绻情意缠绵于彼此带笑的目光中,同时弯腰作揖。
礼成,祝雁停先入洞房。
烛影摇红、流光溢彩,原本质朴简洁的屋子里缀满了艳色的红,喜蜡上的烛火正摇曳生辉,晃着银屏绣帏。
祝雁停坐上床,轻闭起双眼,到这一刻,那些起伏不定的心绪终于缓缓变得平静,他安静坐于洞房中花烛下,只等他的良人归。
戌时末,萧莨被人搀扶着送回,听到房门开阖声,祝雁停抬眸,对上自屋外踏入之人炽热的双眼,无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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