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菈瑞儿厉声吼道,拳头在空中凶狠的挥舞,「那个大笨牛!!他胆敢三更半夜爬窗来给我送花,不敢大白天从正门进来看我!!」
静露感觉自己整片额头都是黑线。
「你、你先深呼吸……」
「我?我要深呼吸干嘛?!我要我老公!!」菈瑞儿咬牙切齿吼道,「说好的不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永远相伴相爱直至死亡将我两分开呢?!狗屁!」
「呃,总之你冷静点……」静露努力想拉住菈瑞儿,以免她太激动扯裂伤口,「布罗大哥不可能因为这样就不爱你啊!会不会是有心结什么的……毕竟,你左手是他……」
「哈!心结!」菈瑞儿挑眉斜睨,神色像是看到什么不入眼的东西一样冷声恨道,「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个原因?我可是他老婆,他那没几两重的脑袋瓜子里装什么我会不知道?那个大笨牛、大白痴、大混帐、大笨蛋,要是他没有当场处理我的手,今天我还有办法在这边生他的气吗?心结什么鬼狗屎……」
「你既然知道,那还生气──」
「你要是被奈特冷落十天半个月,而且还是因为啥劳子烂理由,我跟你掛保证你也会气到想揍人。」
「呃呃、说、说得也是啦……」嗯,通常会有心结小剧场的是自己,而不是奈特……静露心虚地缩了缩肩膀,「我懂你的感觉,你先别那么激动,扯到伤口不好……」
话才刚说完,静露就后悔了。
「唔!该死……」只见菈瑞儿的脸色倏地刷白,娇美的五官瞬间拧成一团,「药……开始痛了──帮我叫──」句末她几乎没了声音,右手死抓住自己的左肩,张嘴无声痛喊着。
「你怎么──什么?!好!等等我去──我去叫医护人员──」静露大惊失色,只来得及反应菈瑞儿的要求,想也没想就衝出房间,三步併两步一口气奔到柜檯,整个『砰』地人扑在桌面上,吓到在里头休息的人,「帮──帮帮我──」
「怎么了?菈瑞儿小姐怎么了吗?」医护人员认出刚才打招呼过的静露,没等她回应,就站起身来,推着医药推车,跟着静露小跑步衝往菈瑞儿的房间。
前后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菈瑞儿已经整个人蜷在床上,抖得如风中残烛般,豆大的冷汗一颗颗落下,浸湿了衣服与床单,她用全身的力道死压住左肩伤处,却又止不住痛得抽搐,肩膀下的床单已经开始渗血。
「来,帮我压住她!」护理师果断对静露下令,手已经探到药箱中,拿出针筒和药瓶,「菈瑞儿,深呼吸!」
听见命令,菈瑞儿大声抽气,鼻翼歙动着,但仍死咬紧牙关,静露几乎听见她牙根互磨的滋嘎声──她用力将菈瑞儿的身子扳直,死命将她按在床上。
「别死咬,稍微喊出来不要紧的。」护理师一边安抚菈瑞儿,并将针筒戳进药瓶内,抽出定量的透明药剂,一边吩咐静露,「帮我按好,别让她动。」
针筒挤出空气,很快扎进菈瑞儿的皮肤,将药剂推进入血管中。
「呃──呃呃──」菈瑞儿拼命深呼吸,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手──我的手被挤碎──」
「撑着点,快好了──」护理师冷静的安抚菈瑞儿,一边抽出针筒,并绕到床的另一头,掀开菈瑞儿的衣服,检查断臂的缝线,「伤口有些裂开……但没有很严重,我先帮你换绷带好了。」
菈瑞儿还在喘息,她的身体随着痛楚僵硬、颤抖交杂,静露心急如焚的按着她……药效不会那么快发挥,而那痛极的喊声听在耳里,让她心疼不已──这么明显的症状,不用确认也知道菈瑞儿怎么了。
幻肢疼痛。好发在截肢后的伤者身上,部分伤者会感觉失去的四肢依然附着在身体上,并从幻肢的部位感受到不同程度与种类的疼痛──刺痛、灼痛、挤压,肿胀等等──依照末日前的文献,有的人会动手术在伤者皮下植入电极、催眠、针灸,或使用药物将疼痛降低,以及镜箱疗法来让伤者的大脑感觉幻肢的地方并没有受到伤害……
「露露,先让她喝些水,待会儿帮她擦汗换衣服。」护理师吩咐道,一边拿起掛在床尾的病歷表振笔疾书,「早上十一点四十三分……嗯……不曾在这样的时间发作过……今晚的镜箱治疗再久一些吧?好吗,菈瑞儿?」
菈瑞儿没有出声,只能勉强点头当作回应,喘息着喝下静露递到她唇边的清水──她看起来比刚刚好许多,镇痛药剂不会那么快,但也许是心理作用,或旁人的抓握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静露轻轻捏着她的左手,她有气无力地回握。
等了半晌,药效终于缓缓发挥作用,菈瑞儿全身放松了下来,瘫在病床上,疲倦的半闔着眼,又向她要了杯水。
生活在这个年代,为了生存而失去四肢的人不在少数,静露从小就看过许多从第一线退到后勤的探索兵经歷这种痛苦,也多少知道这方面的知识……幻肢疼痛对伤者来说就像不定时炸弹,如影随形,有时候即使是碰到头脸或其他部位,也会莫名引发幻肢疼痛;症状轻则当忍,严重者往往最后只能藉酒麻痺,或是──她想起好几年前,那个受不了疼痛和无效的治疗,而在城外自我了结的前辈……
对菈瑞儿来说,布罗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布罗却在她这么脆弱需要帮助的时候从身旁缺席,难怪菈瑞儿会挫败又生气……静露感到一阵心酸,但她勉强压制那越来越发达的泪腺,打起精神,想办法继续转移菈瑞儿的注意力。
「咳嗯,所以……」目送护理师离开后,静露低声问道,「我们在新雪梨收到昆斯先生被抓走的消息,那是怎么回事?我一进城就往你这边来了,奈特跟布──亚特兰特他们去大屋。」她补充道。
「唉,你能回来真好……」菈瑞儿喝乾了玻璃杯中的水,喘了口气后,回想起那天的回忆,眼神黯了下来,「那些该死的傢伙……趁人之危……」
静露拿来毛巾,轻轻替她擦拭身上的冷汗。
「老实说,我不确定确切的状况,那些天我昏昏醒醒的……」菈瑞儿娓娓道来,「布罗和其他人勉强帮我的断臂包扎止血后,就从水路切回土瓮东墙外,但在南面的河湾处,那边不知何时被人搭了一堆废弃物,清晨的时候,船卡住了,殭尸从岸边爬了上来,布罗发射信号弹求救……」
听到这里,静露心里一个喀噔。
『树林里满满都是变异种……』
『土瓮、茵杜皮里、圣露西亚一带的殭尸密度,在几个月内升高许多,没有停止的跡象。』
『完全不能用树林移动……』
『──应该是同一人。』
亚特兰特和亚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她瞪大双眼,陷阱……是陷阱!
「昆斯先生带着剩下的人手,衝出城想帮我们开路……」菈瑞儿哑着嗓子,说道,右手缓缓、缓缓地抬起,掩住脸面,闷声继续说完,「结果那群傢伙,从西边窜了出来,直接衝撞上昆斯先生的队伍……」
菈瑞儿满脸懊悔。
「要是我没有受伤……要不是我……昆斯先生就不会……」
病房内,空气冷凝了起来,静露却什么也不能做。
耳边不断回盪着,回盪着菈瑞儿不甘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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