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口中这么说着,可她心里却愈发地得意起来,这女子形容枯黄,本就与面前的这个贵公子不登对,若是以后再不能生育,这公子厌弃她也是早晚的事儿。
慕琮终于回过头来,看向扯住自己衣角的女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包住她冰凉的小手:“等陆明遮来了,让他帮你把孩子流掉,我不管孩子怎样,我只要你平安。”
景映桐心里一点点凉透了下去,她突然使力将自己的手从男子掌里抽了出去,再也不瞧他一眼,就推门跑了出去。
慕琮刚要去追,苗泱却眼明手快地将他拦住了,慕琮眼里突而流过一抹厌恶,冷冷俯视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女子。
苗泱却没看到他的眼神,微微红了脸扯住了他的衣袖:“公子,我真没有骗你,你那夫人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若是你愿意,我愿留下来陪你照顾夫人,我自幼跟父亲学习医术,对于此道还是有些研究的,只要公子说一声,我定留在你身边,帮你全力保住夫人。”
苗泱觉得这是她这辈子说过最露骨且不要脸面的话了,她对自己的美貌一向自信,又自小被娇宠着长大。想着如今自己都放低了身价来这么说,这男子怎么也应该同意才是。她眼光一向高傲,这还是平生第一回 遇见个这么令她心动的男子,她便也放任自己不知廉耻一回,只想留在他身边,做他的枕边人。
“松手。”
慕琮看着那女子握住他衣袖的手只觉得恶心,听着她那故意捏着的嗓音更觉厌烦,他实在不愿伸手去碰她,觉得她就像什么脏东西一样以难看的姿态黏在他身上。
“公子,奴家是诚心诚意的想服侍公子,”苗泱心中一急,干脆伸手朝他身上拂去,“也愿意跟公子一起照顾夫人最后一程,公子就别啊!!!”
苗泱骤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门外的程金移听见动静忙推门进来,只见身着青衣的清秀女子正躺在地上疼得打滚,她一手捂着软软垂下来的胳膊,衣裳都被鲜血给浸透了。
程金移瞠目结舌地瞧着这一幕,好歹也是一个清秀佳人,虽然矫揉造作了一点可殿下居然直接将人家的胳膊给扭断了!
慕琮见程金移进来皱起了眉头:“她呢?”
程金移忙正色起来:“卑职拦不住夫人,夫人往西边去了。”
其实他方才确实是想拦景映桐的,可景映桐却根本不理他,他胆子小,又不敢与她有什么肢体接触,只好放任她就这么走了。
他可没忘了上回他就不经意地瞧了王妃一眼,却被殿下赶出去冻了整整一夜,那酸爽他到现在记得清清楚楚呢。
慕琮脸色又是一沉,也顾不得骂程金移就追了出去,临出门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声:“把她处理干净,别留在这儿脏了夫人的眼。”
程金移抖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一句“好。”慕琮刚一出门,他神情就略带可惜地看向躺在地上惨叫着打滚的女子,因为万花丛中过的多了,脸上还流露出了一丝怜香惜玉,然后慢慢自腰后面抽出了随身带着的那把沉甸甸的青兽大刀。
苗泱当即吓得连哭都顾不得了,身体剧烈地抖着慢慢地朝后蠕动着,程金移又叹了口气,提着大刀逼近她满是惋惜地摇摇头:“你惹谁不好,非要去惹那位爷,本来这几日手里头好不容易干净了点,可又要染上血了。”
苗泱像看见恶鬼一般看着程金移,跟她一同前来的药童,早已被不知哪里蹿出来的人给拖了下去。
而眼前的这个男子眼尾上挑,满脸笑意,穿着翩翩襦衫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可那大刀提在他手上,竟也寻不出一丝违和。
“我我”苗泱早已分不清是疼的还是吓的,“我爹和县令都有交情,你若是杀了我,我爹定不会善了!”
程金移看她的眼神愈发地悲悯:“县令?你可知方才你眼前的是谁,连宫里头的信王,都被他命人用刀子将那骨头一片一片地给削了下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姑娘,下辈子别动这么多歪心思,好好地做个人吧。”
说罢他就在苗泱恐惧的眼神中,缓缓将刀提了起来。
慕琮大步追出去后好久都没看到她的身影,倒是路边带孩子的年轻小媳妇不住打量着他,他本来想向她们探听一下她去了哪里,但却听到两个穿着厚棉袄正在带孩子的女子大胆地看着他议论起来。
“一点也不晓得惜福,有这么好的男人还整日生气,怀孩子了不起啊!”
“就是,也不知道好好伺候男人,就知道使小性子,就跟谁没生过孩子似的。”
“不知道裙子底下藏了什么脏功夫呢,前几日刚走了一个,这又来了一个,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哟”
第61章 世俗锁(俗一)
慕琮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周遭的一切都说不出的肮脏腥臭, 他突然想将这些统统毁掉,将所有的流言蜚语, 碎嘴长舌尽数碾碎,让她再也听不到这些能伤到她的东西。
他没有再问任何人, 阴沉着脸就朝西边大步追去, 他觉得自己心里头说不出的紧张害怕, 生怕她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这一会就出了什么意外, 直到看到她默不作声蹲在河边的身影, 才终于将一颗心落了下来。
他默默地走近她, 看着她正安静地掬起河里的清水洗脸,女子素白的手腕荡在清澈的河水里,看起来有一种晶莹的脆弱感。
他突然不忍破坏这副过于美好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将步子放慢走近她,却在到她背后的那一刻,瞧见女子不知怎么突然脚底一滑,身子一歪就朝水里跌去。
慕琮距离她仅有一步之遥,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这么快过, 他猛地一步过去握住了她的胳膊,那一刻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骨骼因为突然大力而发出一声轻响。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打横紧紧抱在怀里,离得距那河边几步远, 才慢慢将她放了下来。
景映桐也是吓得脸色惨白, 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不敢说话, 慕琮慢慢将她放下来,这才神色如常地将错位的骨头推了回去。
景映桐看着男子骤然拧起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就问出了声:“你没事吧?”
他却不回答她,只直直地盯着她脸色阴沉:“就算生我的气,你也没必要寻死觅活的。”
“我没有”
她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方才她心里难受,一路恍恍惚惚地走到小河边,却看见自己的脸枯黄难看,她不由得就想起了方才那女大夫嫌弃的眼神,和这一路上那些妇人的长舌碎语,她蹲下来只是想好好地洗把脸。
谁知他突然默不作声地来了,从河中看到他倒影的那一瞬,她突然就恍了神,这才脚下一滑差点落水。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孩子么,你别逼我了,我也不逼你。”他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说过最艰难的话,“但你不许再这样了。”
“他让你为难了是吗,”景映桐抚着自己的肚子,嘴角溢出了一丝苦笑,“若早知道这个孩子这么叫你为难,你又何必来寻我。”
“何必寻你?你可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是怎么过的。”慕琮逼近她,赤红的眸子灼灼盯着她,“你现在说的轻巧,若从未尝到过甜,我也许能忍受往后悠远岁月里漫漫的苦,可你叫我尝到了你的好,还让我怎么再放下?我知道你最近情绪不好,觉得自己身子丑了家世没落了,可我从未在意过这些,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你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留下这个孩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了?若是你真因此而死,我会恨他一辈子的。”
“我从未想过你会感激我,可若当初强行流掉孩子,我可能就再也无法有孕了,你知道吗?”
“那又怎样,这些都比不上你重要。”他执拗地看着她,也不顾胳膊上的疼痛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要孩子了行不行,就我们两个不好吗,我已经答应了你再也不回京城,你就不能陪我一辈子吗。再说我们还有祈哥儿,这已经足够了,你为什么非要留下他,若是你生产的时候真的出了事,你要我怎么办?”
景映桐看着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挤了出来。
“慕琮,你真是从来都不懂我,也不顾我想要什么,不顾我在意什么。以前我想陪你承担一切,你却不要我,不惜伤害我也要将我从宫门口赶走。”她垂下头,小脸埋在乌发里看起来说不出的楚楚可怜,“现在我想在乡野山间躲清静了,你又非要把我揪出来,将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赶走,逼我跟你一起接受万人敬仰。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你却一点都不在乎,只想我陪着你,把你所有认为好的东西捧到我面前来。可我根本消受不起了,信王伤了我之后,我身上的伤口反复发炎,高烧不退,在经历了长达半个月的生死挣扎后,我已经退却了以前所有的珠光和自信,已经不足以站在你身边,跟你匹配了。现在你还要打掉我的孩子,甚至让我以后再也不能有孕,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我”
慕琮刚要说话,却被景映桐神情淡淡地打断:“你让我说完,这些话已经憋在我心里很久了,这些日子我经常独自生闷气,怕你不在意我,怕你不爱我,听见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心惊胆战很久,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明明这样对孩子不好,我一直郁郁,生产时也不会顺利。可因为你,琮哥,我一直在自己的情绪里浮沉着。我也渐渐地像那些每日在家里守着丈夫和孩子一方天地的女人一样,担忧周围姑娘看你的每一个眼神,嫉妒所有你身边比我光鲜亮丽的东西,生怕有一日你会厌倦了我。你看到方才那女大夫看我的眼神了吗,你听到村里头的女人都是怎么说我的吗,她们觉得我配不上你,把我说成妖狐贱妇,我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自卑,就想退却,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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